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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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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語講:唔讀康德,唔緊要啦!

歐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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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現在在哪裡?我像個蹲在老文青書桌上的小偷,想偷出一點可以拿來對抗日常的智慧,結果偷到一堆形上學用語,還要搭配Google翻譯。

在圖書館哲學區走錯了幾層書架,最後還是回到靠近出口那排,坐下來看一本沒人借過的《中華英雄.火鳥篇》,邊翻邊想,康德大概從來沒看過漫畫吧?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已經夠哲學了。

說到底,康德要我們面對的,不就是「有限理性之下,我們還能怎樣活」的問題嘛?這件事光想就焦慮。更何況,他還一本正經地把「這本焦慮」編成系統,寫成九百多頁的哲學超硬書,叫《純粹理性批判》。

我更想知道,康德先生失眠嗎?人人都曉得,他每天都固定下午三點散步,是那種「全城人都可以拿他的時間來對錶」的準時。他一生未婚,朋友不多,生活像量過一樣照操。如此講究秩序與理性的男人,會不會其實也是為了對抗內心某種混亂?

關於內心某種混亂,不是因為我瞧不起康德,而是因為我自己也在每天的混亂中,想抓住什麼秩序。康德讀書、教書、寫書,我一樣是吃藥、寫字、聽音樂及偶爾追追劇。大家都在用不同方式,假裝這世界是可以被「破解」的。

說穿了,康德的那幾個問題,我們每個人都偷偷問過自己。

「我能知道什麼?」,我知道每次焦慮發作時,我的理性必然被強制性退場。再不然就來三顆Xanax。
「我可以做什麼?」,我可以在便利店裡挑一款喜愛的即溶咖啡或半打啤酒,安慰自己人生仍馬馬虎虎的還可以,再不然就來三顆Xanax。
「我能希望什麼?」,希望今天晚上別失眠,夢裡不要有工作、初戀或想上廁所。再不然就來三顆Xanax。

如果這就是康德要問我們的,那我倒覺得他蠻有意思。只不過他用了幾百頁,把這些問題搞得那麼艱深,是不是有點像那種雜牌教授,明明可以簡單說明的事情,卻硬是要講得「人神共憤」似的?還有註解、及註解的註解,最後連你要打開這本書讀一讀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不懂康德,我承認,但我很高興他存在。因此亦正是有我這等讀不懂的人,才讓我知道:「啊,原來人的思考可以走那麼遠。」我走不去那麼遠沒關係,哲學也不一定是每個人都要讀完的功課。「唔讀康德,唔緊要啦!」它可以只是你在夜裡迷路時,偶爾抬頭望到的一盞人生指南似的路燈。

讀康德,像是在讀一個不願跟我聊天的人留下的文字。他在那裡寫下他對世界的懷疑與答案,語氣嚴肅得像數學題。我則像個蹲在老文青書桌上的小偷,想偷出一點可以拿來對抗日常的智慧,結果偷到一堆形上學用語,還要用字典搭配Google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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