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en 第十四章.交會
又是一個星期四的夜晚,獸窟一如往常人聲鼎沸。柔喝得微醺,笑得太多,耳朵裡還嗡著剛剛誰說了一句什麼幹話。她有點悶,便拿著酒杯走出後門透氣。
門一開,空氣突然換了一種溫度。
外頭比她記得的還靜。風輕輕地穿過牆邊的樹叢,夜色像布一樣墜在那裡,不吵不鬧。長椅那邊,有三人坐著,像早就等在那裡的劇場角色。
G坐最外側,深膚色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煙在他指間明明滅滅。他抬頭看見她,神情沒有變,只把手中的捲菸舉了舉。
「要來一口嗎?」
柔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們一眼。「我沒抽過。」
「更好。」法蘭說。他坐在中間,身體微微轉向她,像是在讓出位子。「來試試。」
他的語氣不像是在引誘,更像是在邀請加入一場靜默的交談。他今天穿黑色毛衣,眼神藏在煙霧後,溫和地等她自己做決定。
V坐最裡頭,靠著牆,頭髮綁得高高的,耳環在月光下閃了一下。她沒說話,只向柔微微一笑,把剛捲好的那支遞了過來。
她慢慢走近,接過那支煙⸺不是出於衝動,而是出於一種無法說明的默契。像是在進入某種溫度與規則都不太一樣的空間。
她坐下,腿貼著法蘭的側邊,一點點的距離卻像碰到了另一個氣壓。
「你們都待在這裡嗎?」她問。
「偶爾,」V回答,聲音懶洋洋的,「不喜歡太吵。」
「也不喜歡太乖。」G接上,笑了一下。
柔看著他們三人⸺
G坐著不動,卻像一頭慵懶的黑豹,那種氣場讓人忍不住小心措辭;V優雅到近乎驕傲,卻又給人一種奇異的安心,像是她不會攻擊你,但你也攻擊不了她;而法蘭⸺他坐在這兩人中間,反而像個精準設計過的節拍調和器,話不多,但每一句都落點得剛剛好,讓空氣維持著完美的鬆緊。
他們三個身上都有一種難以複製的自持感⸺不需要取悅誰,也不怕被看見。
柔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闖進了另一種社交語言的場域,一種她還不熟悉的語法。
「吸哪邊啊?」她舉起煙,歪著頭問法蘭。
法蘭笑出聲,身體微微前傾,低聲說:「我可以教妳。」
G跟V都沒笑,卻交換了一個淡淡的眼神⸺不是嘲諷,而是一種認可。
這個女孩,有趣。
而柔坐在他們中間,指尖夾著剛點燃的大麻煙,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夜風一起慢了下來。
法蘭伸手,幫她把煙轉了個角度,指尖輕觸她的手背。
「慢慢來,」他語氣低柔,像是講給她一個人聽,「不要急著吸太深,先讓煙停在嘴裡,再慢慢往下。」
柔點點頭,神情鎮定,像是把「沒抽過」這件事當成一場實驗。她湊近煙,第一口剛吸進去,還沒來得及順著氣管走下去,就開始咳嗽。肩膀小小地一抖,像是誰突然按下了某個不該啟動的開關。
「……這味道,」她低頭,眼眶微紅,語氣卻依舊平穩,「像是香煙被送去太空,回來的時候學會了什麼。」
G輕笑了一聲,V微微側頭,像在記住這句話的比喻。
「再一次,慢一點。」法蘭輕聲說。
柔沒多話,把煙接過來,第二口明顯輕巧了許多。煙霧自唇間緩緩吐出,她眼神沒變,呼吸穩定,像是一切都已經重新計算過。
法蘭笑了一下,像是在確認什麼。
V抬起眼,終於點了點頭,語氣平靜:「掌握得很快。」
G把煙遞回她手中,語氣像在說一個結論:「不是新手的學習速度,是同類的本能。」
柔接過煙,沒否認,只是又吸了一口,這次是標準的老手節奏。
煙從她唇邊緩緩流出,像是被精算過的軌跡,一絲不亂地滑過她微抬的下巴、側臉的弧線。她沒急著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煙霧散開,眼神專注,像是在觀察一場自己的實驗。
風從她髮絲間穿過,把她的輪廓吹得乾淨、銳利,像剪影⸺眉型英氣,唇色因煙而泛紅,整個人帶著一種冷靜的性感。那不是刻意,是她專注時自然流露出的氣場。
V看著她,笑意終於擴散開來,像是默許某種新成員的通過儀式。
G挑眉,輕聲:「漂亮得像廣告,但不膚淺。」
而法蘭,則只是靜靜看著她,像是突然發現⸺這場遊戲,開始變得更有意思了。
當柔拍拍身上的灰,笑著說「謝謝」後轉身回到酒吧,身影很快就被音樂和人聲吞沒。
長椅上一時靜下來。
V歪著頭望著門關上的方向,指間的煙還在燃燒,語氣輕描淡寫:「她學得真快。」
G懶懶地吐出一口煙霧:「是聰明,也是不怕。第一次抽的人通常不是發抖就是發瘋。」
「她兩樣都沒。」V點頭,像在給一個陌生人頒一枚無聲勳章。
法蘭沒立刻說話,只是望著她離開的方向,手指不自覺地輕敲膝蓋,一下一下,像在等某個節奏對上。
「她有意思。」他最後說,聲音低低地帶笑意。
G轉向他:「你是說,她有意思,還是⸺你有意思?」
法蘭回過頭看他們,笑了一下,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慢條斯理地說:
「她是那種不靠近不會出事,一靠近就不會無聊的人。」
V輕輕地吐了口煙,像在為這句話收尾:「然後你們就會全都完蛋。」
他們三人沒再多說,只是彼此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煙還在燃,風還在吹,Ope的門裡傳來一聲大笑,像是柔的聲音。三人沒有回頭,只是同時微笑了一下。
這場遊戲,顯然才剛開始。
柔一回來,大貓鼻子皺了兩下,像老狗聞出新訊息。
「妳身上有味道。」他懷疑地側頭看她,「是我想的那種嗎?」
「你想的太多了,Nick。」柔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剛坐下,就被大貓半拎半抱進他腿邊。
Chris轉過頭,慢半拍地瞥了她一眼。
她沒說話,只咬著冰塊,仰頭喝了一口琴湯尼,喉嚨微微動了一下,酒順著頸線滑下鎖骨。他視線沒躲,慢慢往上,看見她眼尾微紅、睫毛像打濕了的黑刷,雙眼帶點朦朧,像酒精剛好滲進神經,還沒失控,卻正舒服。
「妳第一次抽?」他問,語氣像問你是不是第一次偷幹壞事,不帶指責,帶點調侃。
柔沒回答,只勾了下嘴角,像懶得回這種笨問題。
Chris一邊看她,一邊腦子自己補畫面⸺她抽煙時會不會皺眉?煙從嘴裡吐出來時,是直線還是迴旋?她的手會抬多高?會低頭看火,還是抬眼盯人?
他其實知道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畫面出現在他腦子裡時,竟讓他覺得有點癢。
「欸,Chris,」大貓偏頭,「你是不是想像得有點投入?」
Chris咂了一下嘴,把視線轉開,語氣照舊吊兒啷噹:「我只是覺得……如果她抽得漂亮,應該蠻犯規的。」
「講得你抽得多像人一樣。」
「我至少不會咳三天。」
柔懶洋洋地往後靠,頭抵在沙發邊緣,語氣無情:「你要是抽一口就高潮,會被笑到畢不了業。」
大貓笑到打了個嗝,Chris挑眉:「我是沒這麼容易高潮啦,不過妳要試試也不是不行。」
柔回頭盯著他,眼神沒什麼情緒,只是嘴角往上一勾,語氣不急不緩:「你確定你受得住?」
Chris沒接話,只是笑了一下,舌尖頂了頂腮幫,轉頭繼續喝酒。
「欸,講真的,妳是第一口就抽得那麼順?」大貓狐疑地看她,「我第一次抽的時候咳到差點把肺吐出來。」
「你是那個抽完以為自己變海豹的故事嗎?」Chris笑到靠椅背,「你那時候還趴在地上學海豹叫,說什麼要游去北極找家。」
「幹你才是海豹,你全程站在陽台跟盆栽聊天還不記得。」
柔翻了個白眼:「你們都這麼戲劇化的?」
Chris聳聳肩:「我第一次是在荷蘭的 Airbnb,跟兩個哥兒們一人一支⸺抽到後來,我很認真地在想,沙發是不是在試圖跟我結婚。」
柔笑出聲:「你需要去看心理醫生吧?」
大貓搖搖頭:「我那次比較慘,是在朋友的 party,抽太快,然後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我坐在地上狂用語音 Google『抽大麻會死嗎』,還試圖打電話給我媽告別。」
「Shit,那你媽接了嗎?」Chris問。
「沒接。後來我把手機放在胸口,跟她心靈對話。」
柔:「你們都很drama耶,我剛剛只是覺得⸺有點像某種感官放大了的醉意。」
Chris問:「放大?怎麼說?」
柔想了想,語氣慢了一點:「就……平常你看人,是眼睛在看。剛剛那幾分鐘,我覺得是整個皮膚都在感受⸺每一陣風都像在說話,聲音也都黏黏地貼著來。我能感覺到你們講話的頻率,像在晃我。」
「那妳有被我們感動到嗎?」大貓擠眉弄眼。
「沒有,只是被吵到想打你們。」
三人酒杯輕碰,冰塊聲清脆,混著夜色裡一點風,也混著各自過去那幾次微醺或狂咳的記憶。
今晚的柔,像是順著煙霧滑入了他們的節奏。但兩人都知道,她的步調其實從頭到尾都沒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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