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黑白鍵起落的生死

生與死的二重奏，坦白說，我是硬湊亂來的，從死寫到生，從第七題往回寫，沒有計劃好的文字，根本是離題離到月球去。可也不打緊，反正都沒人看，在馬特城就有這個好處，連那些好文章似乎都沒人讀，我這種假貨誰會理！

我在住院時，看到一個老人，他時常想要喝水，可護士總是不准他喝，還時常檢查床下的尿罐子。後來從護士間的對話中猜到，原來他一天只可喝一定份量的水，因為身體「無法處理」。又不能吃太多，事實上我也只見到他「吃」液體的食物，想是吞咽困難。又無法自己上廁所，實則我也沒見過他上廁所，小便就流到尿罐子，大便就叫護士來「善後」。有時會聽到他喃喃自語，但是聽不到任何「意義」。

我不是他，所以我也不曉得這樣的身體值不值得活？生命的價值有多高？生命又哪裡顯得可貴？我想像我若是他，連自殺都做不到了，那樣的身體沒有死亡的權利。不過，可能他老人家覺得「活著」仍是值得的，畢竟我不是他，如何知曉他的意向呢？說不定他活得比你我都快樂。你說呢？

我住的醫院是收費比較便宜，可是也不是人人負擔得起的費用。一個大房間擺八個床位，全滿，一旦一個出院空出，就有另一位病患填入。人啊！你看健康是多麼的重要，比詛咒中國共產黨倒台重要多了！有一點我到現在才想起，也想不通，為什麼護士小姐們，總是要在半夜三點叫病患起身吃藥；難道是怕半夜睡「死」去？說回收費，其實我想點出的是「活著」是需要成本的，我住個一次，可能東湊西欠，幸運的話，順利出院，再活個幾年。但世事多在意料之外，單就一次又一次的回診，拖著不堪的身體時常想一死了之。這個談何容易？

後來我出院了，那老人還半躺著等喝水呢。而我其實好不到哪裡去。

你我一邊累積記憶，一邊掏空記憶，類似一種劇荒的感覺。我們一直這樣生活著，所有的經歷未必都會成為記憶，以致臨終時，時常會有斷片的體驗。突然想起又立即忘記。安樂死、協助死亡在生活裡都是禁忌詞。「生」是陽光，「死」是黑暗，我們只談陽光，不說黑暗。高聲處永遠響亮，低音部緊貼在後，指尖在黑白鍵起落的二重奏，曲名叫：單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