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一切的一切...

這幾天，這幾週，感覺有點詭異。我無法清晰描述自己的情緒狀態，更無法分辨這究竟是好兆頭還是壞徵兆。若說我心境平靜，實則不然。腦中混沌翻騰，周遭萬物皆令我厭惡。我深知該珍視這顆純淨之心，以善念審視萬物。但體內某處彷彿被墨汁浸透，那片黑暗蔓延開來，再也無法抹去。

這種感受令人窒息。那份不確定與不安預示著變故將至，無論好壞。

我只覺得恨透了所有事物：恨坐著的位置，恨身邊喋喋不休的煩人朋友，恨堆積如山的報告總要我保持百分之百的完美，恨人們開始變得粗魯失控，恨周遭一切清晰透明的動態。我只知恨。

因此，我感到疲憊，這很自然。我想逃離這裡，逃離那裡，逃離這片天地。我想去海岸，看海浪閃爍著撲打我的腳踝、雙腿，直至全身。

我厭惡，當我獨處時，當我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卻總有人盤踞身旁——連朋友也不例外。她總在我身旁翻看舊照片，喋喋不休的絮叨更讓我煩躁至極。

我坐著的座椅泛著芥末般的黃色。右腳邊放著如同黑色地獄背包。左前方有人嘮嘮叨叨地說話。正前方則坐著聽她說話卻自顧自忙活的人。

空鈴鼓音樂在耳洞裡翻騰，混雜著外界的喧囂、呼吸聲、腳步聲與迴響。

我感覺自己正在墜落。雙手不停敲打著鍵盤。其實我更喜歡手寫，但不想讓朋友看見我在做什麼，所以還是繼續用電腦吧。

我想盡可能多寫些東西。留下被反覆踐踏過的痕跡。

有些話難以說出口，彷彿卡在喉嚨深處，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與對象。

如同迴響般，必須捨棄某些事物，才能容納新生的到來。縱然不完美，並非至高之美，但我能做到。至少我已啟程。

我渴望能放聲哭泣，傾瀉所有情緒。我渴望能嘶聲吶喊，讓聲波的震顫直抵蒼穹。

再次，我想去海邊走走。

那種撕心裂肺的渴望已經把我洗得透徹的沒有自我。我開始憶想，如果，我此時此刻，雙腳就踏在柔軟的沙粒裡，感受著顆粒卡在趾縫以及黏在皮膚上。海風的粘膩與鹹味沖刷著我的五感官，想用盡它的全力來擁抱我，或把我引向淺水。踏進冰涼至心骨的海水，泡沫在腳踝處散開又聚集，沙子在水底下翻騰著。

越走越深，當水淹沒了我的腰一直到我胸口。我開始站不穩，搖晃又浮沉。我打開雙臂，讓水流捲起我的袖子並拉扯它至更深、更深的海底。我將下巴貼著海面，隨著海浪波動淹至鼻口，嗆了一口刺激的鹽水。潛下去，我讓整個身體沒入海中。

耳邊呼嘯的海風隨之消逝，轉而代之的是如果凍般的水灌入耳道，敲打耳膜。海面上的軒然大波以離我而去，它把我推向至深淵，或者說，引誘我下潛。

掌心的皺摺使我心癢難耐，鼓起的耳鳴讓腦袋渾濁不清。水溫降至冰點輕撫著我的身體，氣泡與魚群包裹著我。

眼簾緩慢地打開，海水不約而同地灌入眼匡，融入我酸澀的淚水。我伸出手指滑過魚鱗，像是憐惜著他們五彩斑斕的軀體。它們圍著我轉圈、游舞，煽動魚鰭使得心波起伏地更強烈。而陽光一束束地灑進海裡，弱化了它的光刃，變得觸手可及。深海湛藍，我仰頭微笑。

胸口開始劇烈抽搐，肺部以壓縮得如同白紙。顫抖的雙臂撥水往上滑，雙腿猛烈地踢蹬。頭破出海面，冰冽的空氣從各個部位注入體內，使我打了個寒戰。

我下一次...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