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說6

我正在等待盜賊的來臨。要不要再出城一次去尋找他？還是留在家中等待？如果他來了，應該會很明顯，他的身形與氣質，實在太難掩蓋。

那天夜裡，我的丈夫不在家。我也已經不再在乎他的行蹤了。家中很少有熱食，也幾乎沒有說話的聲音。

我的肉體與靈魂都在慢慢死亡，再不像從前那樣，滿心歡喜地貢獻給這個家庭。

我的丈夫不明白。他覺得我也被惡魔污染了，只是他不敢去教堂向祭司坦白。

如果一個家庭有兩個人被惡魔附身，那就意味著我們是詛咒之家——我們將在鎮上無法立足。

世人會用惡毒與咒罵對待我們。他可能會失去工作；我的女兒將再也沒人願意娶；也許她會被送往遙遠的北方，那裡消息或許還沒傳開。

有人在我的房間。

我全身僵硬。是誰？惡魔終於來了嗎？

對方在我無法動彈之時，迅速從背後貼近我，用雙手緊緊地環抱住我。

我的鼻腔立刻充滿劣質煙草與濃烈酒精的味道，是他！

我轉身。他輕輕向前，在我唇上吻了一口

說道：「親愛的，你想我嗎？我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怎能如此膽大妄為？這是我的家，我的城堡。

我害怕大聲斥責會引起別人注意，也擔心女兒在半夜中醒來。

他說：「親愛的，在我告訴你消息之前，你是不是該有點基本的待客禮儀？給我些食物和酒水吧。」

我退後一步，臉上滿是不悅，但心中卻隱約升起一絲期待。

什麼樣的好消息？是關於我兒子的嗎？他能被救出來嗎？

我走進廚房，拿起托盤，準備好食物和酒水，緩慢地走回房間。一路上，我反覆思索，他到底想做什麼。

男子隨意坐在床上，體貼地脫下那件滿是塵土的外套與裝備。

看見桌上有幾個皮套一樣的工具，想著：那應該是盜賊用來謀生的器具吧。他是怎麼知道我住哪裡的？我們明明在鎮外就分開了。腦中浮現許多疑問，但我沒有開口。

他拿起食物，大口吃著，很快就吃完了。我不禁懷疑，他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吃完後，他示意我坐到他腿上。我雖然覺得彆扭，但還是坐了上去。

他用一隻手環住我，把臉貼在我脖子旁，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看起來很憔悴。上次你像頭母獅子衝進我領地，求我救你兒子，還記得嗎？」

我用手撫上他的臉頰，說：「我很無助，也很難過。我的孩子在教堂裡，被鞭打、虐待，失去了自己。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他說：「你兒子不是第一個被惡魔附身的孩子，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不過，我帶來一個好消息。」

我嘴角微微上揚，期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我可以帶你離開。」

我當下非常震驚。這就是他說的好消息？

離開？去哪裡？我從未想過要離開這裡。

這……是盜賊的玩笑嗎？

我開口問：「那壞消息是什麼？還是你其實帶來了兩個壞消息和一個笑話？」

男子發出微微的笑聲，呵呵呵，低沉的震動從他胸腔傳到我身上。

他說：「真正的壞消息是，我沒辦法偷偷帶你兒子走。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祭典那天，我們闖進去，把他搶出來。」

我的思緒瞬間斷裂。

闖進去？那意味著我以後再也無法留在這個鎮上。

那是褻瀆神聖，是叛教。我的丈夫與女兒將再也無法抬頭做人，甚至可能被驅逐。難怪他說的「好消息」，其實是離開。

他輕柔地吻我的脖子，雙手在我身上游移。

我忽然意識到，他正在求歡。

我的內心非常悲苦，各種訊息混亂地在腦中翻滾，讓我幾乎無法思考。我轉身抱住他，慢慢跨坐在他身上，雙手抬起他的臉，吻了他。

他抬起頭，眼神堅定，卻透著哀傷。那一刻，他的眼中映出的是我瘋狂的臉，是我，還是他透過我，看見了誰？

一夜過後，清晨。

男子已離去。

昨夜是瘋狂的，我也是瘋狂的。

生活，疲憊。

但日子仍在逼近，聖靈降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