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幻境錄》第三章:信仰的懸崖——與齊克果對談〈恐懼、抉擇與跳躍〉

靜山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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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信仰的懸崖——與齊克果對談〈恐懼、抉擇與跳躍〉

那無聲列車的門,在太一腳步踏入後悄然闔上。沒有震動,沒有聲響,彷彿他並未移動。但當車門再次開啟,他已站在一座濃霧籠罩的峭壁邊緣。

峭壁極高,腳下是深不見底的空谷。風自遠山吹來,裹挾著教堂斑駁牆面的殘塊與濕潤的苔痕。崖邊,一座已然半毀的石屋尚存數根柱子,交錯而立,如同命運的廢墟。

他走進石屋,裡頭只有一張長椅,一位身著舊式黑袍的男人端坐其上,雙手交握,神情清瘦卻如火燃燒。

太一走近,低聲問道:

「你是……齊克果?」

那人沒答,只淡淡說:

「你是否曾在孤獨中,面對過無人能代替的抉擇?」

這一問,便打開了他們之間的深淵。

太一坐下,說道:「在卡繆那裡,我明白了荒謬。但你似乎走得更遠,你不只是看見荒謬,還要求人跳進黑暗之中。」

齊克果微微一笑,像是悲傷又堅定:

「是的。人的真正自由,不是在理解中找到確定性,而是在不確定中作出跳躍。」

「你說的『跳躍』……指的是信仰嗎?」太一問。

「不只是信仰,更是將自己完全交出去,跳入無法證明、無法把握的神前。」

他站起身,走到崖邊,腳尖幾乎懸空:「你想要理解一切,所以你停在崖前。但理性走到盡頭後,你要如何跨越?你不能再盤算,你只能跳下。」

太一沉默,他想起自己的人生也站在某種懸崖:感情的困惑、信念的斷裂、社會的分裂……他曾渴望掌握所有答案,渴望證明何為對、何為錯。但當他抵達真理之門時,他發現門後是黑暗,無法言說。

「但我害怕。」太一說。

「害怕是祝福,」齊克果回應,「沒有害怕的信仰,不是真正的信仰。」

這時,風更強了。太一看見遠方教堂倒塌的一部分,在風中發出低鳴。齊克果的聲音與風聲交疊:

「你只能在恐懼與戰慄中,選擇信。不是相信一個宗教,而是相信,即使你跳了,有一雙手會接住你。」

太一問:「那如果……沒有那雙手呢?」

齊克果轉身,盯著他:「你仍然要跳。」

他緩緩說出那句最著名的話語:

「人若要成為真正的自己,便只能單獨地,無任何他人可倚賴地,面對永恆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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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獨白:齊克果的信仰跳躍 vs. 道德經的無為之路

太一站在懸崖邊,腦中又響起老子的聲音。

齊克果要人跳,是主動的決斷,是將存在之重壓在一個瞬間的信中。

而老子則說:「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

道的路,是放下,而非跳入;是潛入萬物,而非從萬物躍出。若齊克果的信仰是一種「冒險的決定」,那麼老子的道,則是一種「消融的歸屬」。

信仰是孤獨者的峭壁,而道,是流動者的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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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克果重新坐回椅上,說:「太一,你不需要今天就跳。但你要知道,不跳,只是另一種墜落。」

太一靜靜站起來,走到崖前。風依然強勁,他沒跳,只是靜靜站著,與風對視。

他知道,他會跳的。不是今天,也許永遠不會是某一天,但那一刻,他已經比昨日更接近自己的深處。

石屋背後,一條通向森林的石徑隱約出現。樹影斑駁,霧氣在其間翻湧。

太一知道,那裡有人在等他。

下一位,是尼采。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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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山篤靜山篤|山中書簡的寫作者 長年行走於哲學與自然之間,曾隱居山林,建庇護所於濕冷之谷,在風雨中與黃金蝙蝠為伴。現以書簡形式,寫給名為太一的友人,逐章解讀《道德經》,也與卡繆、海德格、莊子等靈魂隔空對話。關注存在、自由、愛與毀滅的邊界,並以柔軟之筆,探問文明的可能未來。 文字深沉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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