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御影推薦。
「叮。」
我站起來，朝微波爐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便當，但那聲音太熟悉了。
那種「好了，可以吃了」的聲音。
走到一半才反應過來——這裡不是那間公寓。
也沒有那台總會把哈密瓜麵包烤成碳的舊微波爐。
是我家。
「叮。」
又響了一次。
……是門鈴啊。
一個扁扁的宅急便紙箱，「ヤマト運輸」印在左上角，一隻抱著小貓的黑貓，笑得很圓滑。旁邊寫著「午前中指定」。
剛剛那個快遞員說是獎品……該不會是○○（被塗黑）那傢伙自己抽中了懶得收，才寫我的名字吧？
那麼，我打開看看也沒什麼不對吧？
反正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想看。
裡面是一條毛巾。
有點眼熟的黃。
上面印著一隻眼神呆滯的小黃鴨，看起來像剛被念力招式打中腦袋。
哈……他會用這種東西？
我盯著它發了十分鐘呆。又拿起來，翻過去，再翻過來。角落貼著一張標籤：「B獎（御影推薦）」。
我把它貼在臉上，有股說不清的味道，像剛洗完澡的……誰的呢？
……
夜裡，我照著包裹上的號碼打了電話。
03-xxxx-xxxx
手指在轉盤上停了三次，生怕撥錯。
「嘟——咔噠。」
「喂，我正想找你呢。」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剛睡醒的鼻音。
「是你選的嗎？」我捏緊毛巾。
「你說哪一部分？」他明知故問。
「獎品。那個問卷獎。」我低頭看著桌上那隻黃色的鴨子，「是你選的嗎。」
他停頓了半秒，說：「啊，那條毛巾啊。可達鴨的，我有在用哦。」
我胃部突然縮了一下。
「不過放心。」他補了一句，「不是用過的啦。那種事我才不會做。只是買了兩條，一模一樣。」
我握著話筒的手有點發燙，明明房間冷得要命。
「你喜歡嗎？」他像在哄小孩，「亮黃色放浴室裡，心情會變好哦。」
我沒吭聲。
他突然說：「不覺得它很像你嗎？」
「……哈？」
「總是一副頭痛的樣子，又有點呆呆的。」他翻動紙張，指甲在某一行上輕輕一刮，發出紙頁顫動的細響。
「問卷第17題，你寫的『慾望』很可愛呢。」
「我才沒！那種題目怎麼可能寫啊……」意識到聲音變得尖銳，我猛地咬住舌尖，把剩下的音節碾成氣音。手指抠進桌沿的木紋裡，一道毛刺扎進指甲縫，細小的疼痛像在嘲笑我的失控。
電話那頭，御影的呼吸聲輕輕拂過話筒。
他在等。
「題目是——」他突然用小學教師糾正發音的語調，一字一句地唸：「『如果你把自己的慾望寫成一封匿名信寄給御影，你會寫什麼？』」
我的膝蓋撞上桌腳，悶響和電流雜音混在一起。
「而你的答案是……」他故意留白的瞬間，我聽見自己吞口水的聲音被話筒放大。
他突然又不說了，我聽到他低笑一聲。
「別緊張，只是『假設』呀。」
「其實你那天寫得很慢吧？」他已經恢復平常聲線，像在聊早餐口味，「不是思考問題，而是——在等我看你。對不對？」
喉嚨像被堵住了。
「沒關係。你現在也在等。」他的聲音有些倦意，像在唸一份早已背熟的問卷，「等我回應你。」
少自戀了。
但這句話只在我腦子裡轉了一圈，就被毛巾上的水氣蒸散了。他的聲音在電流裡微微失真，最後我只記得那句——
「好好用那條毛巾，這是你誠實回答的獎勵。」
毛巾不知何時變潮了。
可我明明沒碰過水。
夢裡那隻可達鴨坐在馬桶上哭，看起來比被念力攻擊時還慘。
實驗記錄 #B-0310：獎品誘導測試（問卷路徑干預）
獎品設計由本人指定（B獎：「御影推薦」標籤由節目組添加，未經本人確認）。
被試撥打節目組中轉號碼（03-xxxx-xxxx），接通時間為10:23，接通者為本人值班。通話總時長7分12秒。
生理反應記錄：
• 從第6分04秒起，呼吸頻率上升（由14→19次／分鐘）
• 後30秒聲音波段出現顯著低頻波動，推定為壓抑性情緒輸出
• 聲線抖動與頓音延遲指數達實驗預期值2.7，進入「羞恥／慾望混合區間」
附記：
你問的「是不是我選的」，其實你早知道答案了。
所謂「獎勵」，從來不是為了你答得好，而是因為你願意交出答卷。
至於毛巾變潮……是濕氣太重，還是你那時候剛好在想我？
——反正，現在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