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版本的不能釋懷

列席一場只需旁聽的線上會議，百無聊賴中看到你傳了Sandy開演唱會的彩排片段過來，你說「林憶蓮要開演唱會」。畫質一般的彩排片段，簡單的一句話 ，我有短短一秒的悸動，那種你居然還記得的悸動，而後我又從字面讀出一種小心翼翼的討好和求放過。

從我單方面和你斷交後，我們再也沒有説過話，我都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那些有關於你的，每次都選擇左耳進右耳出。我一邊聽著同事發言，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你，「你有飛？」你馬上回，「你嚟就有！」哈，我已經不是十八、二十二的人了，怎麼會衝動到為了幾天後的一場演唱會而買機票過海再北上呢？再說了，我若到場豈不是代表我原諒你？No way！

我很感動你記得我喜歡Sandy，記得我年少時講過他日有錢一定要買前排看Sandy的演唱會。香港女歌手很多，我只喜歡林太和林小姐，林太已經歸隱的今天，林小姐要開盛大演唱會，哪怕今日身家仍薄弱，一生一次的前排演唱會座位還是買得起的，我會想去的，因爲林小姐的歌是我青春的一部分。

但，我平靜地拒絕你，「唔啦，轉咗新工，未有年假！」你認真開始關心我新工做什麼，忙不忙之類的。我冷淡沒有細説，「都OK，份工勝在夠自由。」過了很久，你才回一句「係，你一向都鍾意自由自在。」然後，我們的對話就停留在你這一句。

看著這句話，我先是有點難過，繼而無名火起，你自以為很瞭解我？什麼叫一向鍾意？什麼叫自由自在？你懂你老X！如果你真心明白我，就不會在19年秋天的那晚與我隔著電話爭吵，我不介意你與我政見不同，我介意我以為你明白我，可以理解我為何持有我的政見，然而你一丁點都不能理解，還臭罵我的同類項，所以之後的斷交完全是你自找的，代表我對你失望透頂。

如果知道我還和一些持不同政見的人維持朋友關係，你一定很生氣，我倆之前那麼多年的友達以上戀人未滿，之後那麼多年的老友情，居然抵不過一次爭吵。是的，我沒有打算原諒你，就是因為我們曾經情誼深重，我更加不能原諒你，你懂也好不懂也好，我就是不原諒。雖然我也做不出拉你進黑名單的幼稚行為，但我絕對不會聯絡你，主動與你說半句話，以後繼續各行各路吧！

你知道嗎，那年我搬到有你的那城，第一個月出糧，我就去唱片鋪買了林憶蓮的CD《2001蓮》。因為在我想念你，默默計畫著與你同城的每一個夜晚，Sandy這張CD裡的《寂寞流星群》剛好是派台歌，商台每晚都在播，那一句「明知 並沒任何可能 卻放棄漫天白雲 尋覓遠飛的風箏」被我反復地哼唱。所以，有錢到手第一件事就是買下這張CD，然後它跟著我搬家無數次，現在還在我台灣家的書架上。第一次搬離你在的城市，捨不得這張CD當然因為你，主打歌的每一句歌詞也印證了你我的曾經。再後來是因為真的很愛這張CD裡的Sandy，也因為與你同城時做的那份工作，我學會了至今仍受用的專業知識，也交到了幾個知心到天荒地老的好同事，於是這CD便成了一種紀念，一個里程碑。

你中學畢業後很熱衷參加同學聚會，我自工作後便哪一個同學聚會也不參加。我明白你一早踏足爾虞我詐的世界，舊同學之間反而變得真誠且單純。你不能明白我為何不願出席同學聚會，我是這樣回答你的，「是老友的話，自然會一直保持聯絡，做不成老友即無話可說啦，何必浪費時間去應酬這類人。」你很是不以為然，繼續參加同學聚會，哪怕平日一點不聯絡，與舊同學見面仍能做出一副難兄難弟表情，為這事我「藐」爆你。

儘管我清楚明白，如果選擇在一起，我們最終難逃分手，但在很久的一段時間裡，我就是不能釋懷，直到那一年我看到一部電影，裡面有句對白，「如果你真的喜歡一個人，......他說的每一句話, 你都會放在心上」，我驚訝地發現，我想不起你對我說過的話，霎那間我就釋懷了，其實我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在意你，大概是年少的遺憾被矯情地放大了，不管我們曾經是什麼關系，你並沒有對我好到值得我耿耿於懷，你不會知道那天我的心臟經歷了一場怎樣的輕盈，原來釋懷是這樣的。

我們就像在鏡子的兩端，理所當然覺得鏡子另一邊和自己一模一樣，你說話他做一樣的唇形，你哭他哭， 你笑他也笑，有一刻你以為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這樣的人可以和你那麼的相似，然而我們忘記了鏡子兩端的人看得見彼此卻永遠也觸碰不到彼此。或許應酬客戶多了，連你自己也分不清在和我講的是真心的假話，還是假的真心話。

如果不是那一場大風浪，大概我們還能有空聊聊天，慨嘆有老友懂自己真好。大浪卷至，血淋淋地撕破所謂的友誼，我更是出手打爛了自己面前的那塊鏡子，踩著支離破碎的鏡片轉身離開。我已經不記得那天你我吵架而互放的狠話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反正這個地球還是一如既往的爛。現在的你應該覺得那天是你吵贏了吧，內心一定有種勝者的洋洋得意，但我不會再為你感到一絲的不能釋懷，我們再無深交的可能，你最後也被歸去了我人生中不想浪費時間去應酬的那一類人。

為寇這件事，與你無關，卻成了我最新版本的一個不能釋懷，塞滿我整個世界，不單令過往所有舊的不能釋懷都顯得不值一提，這個巨大的不能釋懷更是完全沒有辦法釋懷，只會一直耿耿於懷到實踐檢驗出你所擁抱的不是真理為止。

Juno，再見，這一次是永不再見！

PS. 此篇是碎碎念大師搬出沈從文先生情勒我，逼我寫的。你就放心吧，有些話是不敢說，良心倒也還沒被狗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