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加强日军性暴力幸存者支持，培养和平反战文化和公众意识｜“妇女与武装冲突”篇

今年是北京世妇会三十周年，会上发布的《北京宣言》和《行动纲领》，明确了十二大重点关切领域，至今还引领着全球妇女事业的发展，号召各国政府履行推动性别平等的职责。

作为一群关心公民参与和政府问责的女权主义者，我们在共学的基础上，搜集公开文献、资料、数据，尝试对中国践行《北京宣言》和《行动纲领》的实际状况做出有限的民间评估，由此汇集成了一份“北京+30”民间报告草案，其中必然有遗漏、欠缺、不足之处，希望能抛砖引玉，征集更多网友的意见建议。

欢迎参加问卷互动，投票选出你最关心的领域，留下你对民间报告章节的评论或补充意见，或者对《行动纲领》的读后感。参与截止期为11月底。

我们将在报告修改时吸纳或以其他方式呈现这些投稿。对于积极参与或有贡献的网友，我们会在报告定稿中致谢，并寄送书籍等小礼品。

以下是我们的第十二篇推送，聚焦于“妇女与武装冲突”。“以行动谋求平等、发展与和平”，是95年北京世妇会的大会主题，在全球局势危机四伏、大国冲突和核战争威胁不断攀升的今天，我们比以往更加需要重温《北京宣言》里的承诺：地方、国家、区域和全球的和平是可以实现的，是与提高妇女地位不可分开地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妇女是在所有各级领导、解决冲突和促进持久和平的基本力量。

后疫情世界正在见证武装冲突的爆发与升级：朝鲜半岛与台湾海峡局势紧张，缅甸的内战仍在继续，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不见尽头，在巴勒斯坦、苏丹、南苏丹等国家与地区的种族灭绝仍在继续。武装冲突中大规模侵犯妇女与儿童权利的事件更频繁地发生，包括谋杀、强奸、性奴役、强迫怀孕等。武装冲突造成的流离失所者中，约有80%为妇女与儿童。她们被剥夺了包括生命健康权、财产权、返乡权在内的基本权利，也更容易遭遇有组织犯罪与暴力。和平发展与性别平等密不可分，国内或国际冲突、占领、基于种族等身份的暴力影响着每一区域妇女的生存与安全。

中国妇女积极参与维护和平、促进和平。中国是联合国维和行动的第二大资金贡献国，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的第一大出兵国。截至2020年，中国军队已先后参加25项维和行动，派出了维和军事人员多达4万余人次，为当事国妇女儿童和民众提供安全保障和人道救援，累计新建和修复道路1.7万多千米、桥梁300多座，排除地雷及未爆炸物1.4万余枚，完成大量平整场地、维修机场、搭建板房、构筑防御工事等工程保障任务；累计接诊救治病人、抢救伤员24.6万余人次；累计运输各类物资600万吨。[1]

中国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女性维和人员近千人次。中国赴南苏丹维和步兵营中的女性战斗班，在履职同时，为难民儿童赠送文具，普及女性权益知识。中国首位外派执行维和任务的女指挥官毛屏带领维和医疗队为当地贫困家庭提供医疗服务，2017年被黎巴嫩政府授予“杰出女性奖”。近年来，中国与联合国妇女署合作举办面向女性维和军官的国际培训班，提高女性军官执行维和任务的能力与素质。中国还设立了为期10年、总额10亿美元的“中国-联合国和平发展基金”，支持和平与安全有关项目[2]。 

2000年以来，中国从冲突地区武装撤侨16次，撤侨人数超过5万人。最近在2024年10月的撤侨中，共计215名中国公民及16名外籍家属从黎巴嫩安全撤离，多数为女性与儿童。 

中国在打击跨国犯罪方面与周边国家持续协作。比如，自2000年参加了联合国机构间湄公河次区域反拐项目（UNIAP）以来，逐步与柬、缅、老、越、泰五国司法部门建立合作，联合开展打拐行动[3]，在2019年共破获拐卖案件634起，抓获犯罪嫌疑人1130名（外籍153名），解救外籍被拐妇女1130名（送返530名）、儿童17名（送返2名）；破获婚姻诈骗案件126起，抓获犯罪嫌疑人202名（外籍109名）。

难民援助方面，2016年以来，中国政府与联合国难民署合作，支持了多个国际难民援助项目，向非洲、亚洲和中东地区的数十万因武装冲突等原因流离失所的难民提供援助，领域涉及教育、卫生、避难所、应急物资、供水、粮食援助等方面。2020年新冠疫情发生以来，中国通过南南合作援助基金等方式向非洲和亚洲的难民等脆弱人群提供抗疫援助，以缓解潜在人道主义危机。中国政府也资助青年通过青年专业人员、实习生、志愿者等项目，前往在联合国全球各地的机构实习和工作。

1.  军事开支不断攀升，两岸关系持续紧张

中国2025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安排国防支出1.81万亿元，比上年执行数增长7.2%，其中中央本级支出1.78万亿元，比上年执行数增长7.2%[4]。中国与俄罗斯密切的贸易往来，以及与以色列在军工和监视技术上的合作，为既有武装冲突增加更多不确定性。而两岸关系持续紧张，中国政府需要强有力的预防性外交，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

2.  对侵华战争性别暴力幸存者的政策支持有限

在对日军侵华战争期间对性暴力受害者的民间索赔行动中，中国政府的支持有限，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幸存者的索赔运动多依赖学者或民间人士的组织与筹资。在中日关系破冰时期，关于“慰安妇”制度及幸存者的研究被视为破坏中日友好，难以获得资金支持，中国政府近几年才开始资助研究经费，中国在这一议题上往往保持缄默，民间团体更加活跃。

2015-2017年，中国在内的多国民间组织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请将日军“慰安妇”制度纳入世界记忆遗产，因遭日本政府施压而未果[5]。同年，“慰安妇历史博物馆”几经争取后，才获中国当局批准落成。此外，2024年4月，中国山西省18位原日军性暴力受害者向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递交了以日本政府为诉讼对象的集体诉讼。8月，中国湖南省的八位原日军性暴力受害者向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递交了要求日本政府对她们进行损失赔偿的诉状[1] ，至2025年8月，仍未得到任何立案和审理的回应[6]。日本方面，在日本学者热田敬子支持下，诉讼团队获得600多名日本人、3名国会议员、30个左右日本有关团体联署，提交给日本政府[7]。

对于战争中性暴力幸存者及其后代的社会支持方面，政府并未指定具体政策。与之相对，针对民间舆论环境（特别是互联网上）中日民族主义情绪日渐极端化，政府采取了放任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助长2024年日本母子苏州遇袭事件和深圳日本人学校男童遇害事件的发生，且后续司法审判缺乏公开透明度。仇恨犯罪的受害者往往是妇女儿童。 

3.  对少数民族女性的系统性暴力和极端化暴力

根据人权高专办对中国新疆人权关切问题的评估，在新疆，中国政府为打击“恐怖主义”与“极端主义”，以“职业培训”为名，对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回族等少数民族实施各种形式的暴力，其中涉及针对女性系统性暴力，包括剥夺宗教自由、大规模监禁、强迫劳动、性暴力、强制流产或绝育。

由于国家暴力、地缘政治与极端主义意识形态影响，部分包括女性在内的、以维族为主的新疆少数民族人士形成了激进的伊斯兰组织，前往中东支持圣战。在21世纪初，他们通过陆路前往阿富汗参与圣战。而在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后，他们开始前往叙利亚支持反对派或伊斯兰国（ISIS/ISIL/Daesh），把加入叙利亚政府的敌对阵营视为反抗中国政府的方式。在圣战组织中，这些来自中国的少数民族女性被迫接受极端意识形态，被迫嫁给男性圣战分子为其生育后代，许多儿童因此自小被灌输极端化思想。

2016年以来，叙利亚政府收复国内大部分地区；2019年，“伊斯兰国”最后据点巴古斯村被击破，许多维族圣战分子在叙利亚被收监。女性圣战分子及其子女主要被关押在叙利亚东北部库尔德人控制的难民营中。由于当地武装力量有限，难民营中的极端思想依然占主导地位。库尔德武装多次要求遣返圣战分子及其子女回到原籍国接受去极端化教育，但由于担心极端化蔓延，遭到大部分国家的拒绝。这些女性及儿童生活在暴力频发、极端化严重的环境中，而即使她们被遣返，等待她们的或许是重回“再教育营”的新一轮暴力。在前基地组织分支“叙利亚沙姆解放武装”取缔阿萨德政权后，有媒体传出消息称叙利亚现政府有意向中国政府移交部分圣战分子但未被确认[8]。 

4.  女性在妇女、和平与安全议题上的话语权低于国际平均水平

2016年，中国共产党中的女性成员仅占党员总数的四分之一，2023年全国人大代表中女性的比例为26.5%。根据各国议会联盟（IPU）2025年就成员国议会中女性议员比例发布的一项统计，中国在184个国家中排名第93。中国最核心的决策机构——中共中央政治局的24名委员，都是男性。尽管有一定提升，女性官员在政府系统中的代表性与男性仍有较大差距，在领导层和关键性岗位尤其如此，也导致女性官员在女性、和平与安全事务中更难获得决策权。与此同时，致力于推动性别平等、妇女参与、及性别暴力预防的女性和平行动者时有遭到政府的骚扰与监禁，民间良心犯数据库显示，女性比例占到54.32%。[9]

5.  对难民和寻求庇护者提供国际保护的失败

中国于1982年签署了有关难民问题的《关于难民地位的公约（1951）》和《议定书（1967）》，同时也是难民署执行委员会的成员国之一。然而目前中国境内的难民只有250人。她们因求学、商务或工作等原因合法入境中国，在华期间由于原籍国发生战争等重大变化无法返回而申请难民身份。中国是她们的中转国，由难民署协助在第三方国家得到重新安置。由于难民身份的甄别需要遵循国际法的有关规定，更多的寻求庇护者/流离失所者并不具有难民身份，她们往往因地缘关系来自中国的周边国家，包括朝鲜脱北者、缅甸边民、印支难侨等，据非官方统计，这类群体的数量在30-50万之间，尽管中国政府对其中部分群体提供了短期或较长期的安置和融入机会（如印支难侨），但由于中国难民保护法律制度的缺失，这些群体的身份和地位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认定与保护。对这些群体的性别和残障统计数据有限，因此公民社会也难以开展相应的需求分析。

朝鲜脱北者：据联合国朝鲜人权状况特别报告员萨尔蒙（Elizabeth Salmon）估计，中国全境监狱目前关押约有2000名脱北者。根据人权团体估计，逃亡中国的朝鲜难民人数在1万到7.5万之间，其中女性占大多数，她们被中国政府视为非法经济移民，一旦暴露身份即面临监禁或强制遣返的风险[10]。有民间团体监测到，自2003年以来，8125例被强制遣返的朝鲜难民中，74%都是女性[11]。女性难民在中国往往还面临着强迫婚姻、强迫生育、性别暴力、人口贩运等一系列危险，她们的孩子因母亲的敏感身份难以出生登记，或被迫母亲分离[12]。

缅甸边民[13]：缅北武装冲突是中缅边境地区安全与经济社会发展的最大障碍，2011年开始持续不断的冲突，导致果敢族、克钦族、掸族、德昂族等缅籍难民涌入云南边境区域，较大规模的包括2009年“8·8”事件爆发、2011年克钦独立组织与缅甸政府军冲突、2015年初缅北战事等。中国政府在边境线上设置了难民营，为避难的便民提供救助，但拒绝认定她们的难民身份，并为其提供融入的机会。

• 通过大众传媒、各级和平教育和特别方案提高公众认识、媒介素养、培养和平文化，使人们更深入地了解冲突地区、殖民地和非自治领土妇女的处境。

• 适当削减过高军费、武器进出口贸易以及对武器生产和采购的投资，以便有可能为社会和经济发展拨出额外资金，尤其在促进提高妇女地位方面。

• 重视妇女在家庭和社会中担任和平教育者的作用，促成妇女平等参与所有各级、特别是在决策阶层的论坛与和平行动，在决策中反映妇女的意愿。

• 更积极地参与到国际争端的调解中，增加对冲突地区的人道主义援助，尤其是对暴力中的妇女儿童的资助。

• 采取行动，调查并惩治在武装冲突状况下对妇女犯下暴力行为、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和侵犯妇女人权的警务人员、保安人员、武装部队人员和其他人员，同时进一步加强跨国合作，打击非法军火贩运、暴力行为、犯罪及恐怖活动、非法麻醉品的生产、使用和贩运，以及妇女和儿童的贩卖。

• 完善对难民的甄别、认定与保护制度，将难民公约的相关法律纳入本国法律体系中，通过大众传播减少对难民的刻板印象与歧视，与世界各国协作应对国际难民危机。为难民提供更多就地安置和再融入的资源与机会。

• 关注和支持侵华日军性暴力幸存者及其子女的民间索赔行动，并为幸存者及其后代提供社会、经济、医疗等方面的支持。

[1] 国务院新闻办公室. 2020. 《中国军队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30年》白皮书. https://www.gov.cn/zhengce/2020-09/18/content_5544398.htm

[2] “北京+30”审查报告 | 中国近五年为妇女创造和平包容的国际社会的行动. https://mp.weixin.qq.com/s/kis6bWtqiBcjW94BVSfSag

[3] 人民网. 2019. 通报六国联合打击拐卖人口行动有关情况. https://live01.people.com.cn/zhibo/Myapp/Html/Member/html/201906/100719_3374_5d09dbc5878b4_quan.html

[4] 中国新闻网. 2025. 2025年中国一般公共预算安排国防支出1.81万亿元. http://www.china.com.cn/lianghui/news/2025-03/09/content_117756404.shtml

[5] Korea.net. 2025. ’Records preserve legacy of victims of Japan's sexual slavery’. www.korea.net/NewsFo....

[6] 扬子晚报. 2025. 请求立案！公益律师团队为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者发出“最后的呼唤”. news.qq.com/rain/a/2...

[7] 紫牛新闻. 2025. 首次在国内起诉日本政府，日军“慰安妇”制度受害者诉讼团传来好消息. m.yangtse.com/wap/ne...

[8] 2025年11月18日外交部发言人毛宁主持例行记者会. https://mp.weixin.qq.com/s/EhY8s8t1AeQYy7VMnDjbwA

[9] 中国大陆良心犯资料库.tenchu.org/pocd/publ...

[10] Citizens’ Alliance for North Korean Human Rights (NKHR), Transitional Justice Working Group (TJWG) and Improving North Korean Human Rights Center (INKHR). 2023. INT_CEDAW_CSS_CHN_52277_E.tbinternet.ohchr.org...

[11] 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for Human Rights (FIDH) & Database Center for North Korean Human Rights (NKDB). 2023. INT_CEDAW_CSS_CHN_52257_E. https://tbinternet.ohchr.org/_layouts/15/treatybodyexternal/Download.aspx?symbolno=INT/CEDAW/CSS/CHN/52257&Lang=en

[12] Rights for Female North Korean Defectors (RFNK). 2023. INT_CEDAW_CSS_CHN_52270_E. https://tbinternet.ohchr.org/_layouts/15/treatybodyexternal/Download.aspx?symbolno=INT/CEDAW/CSS/CHN/52270&Lang=en

[13] 周灿，苏晓波. 缅北难民救助现状及问题研究 [J]. 学术探索. 2020, (9). http://www.ims.sdu.edu.cn/__local/5/64/F5/C150A47F0B00108CA8BA72E27FA_6BBDE0C4_4125F.pdf

参考阅读：

李英桃. 近五年中国落实妇女、和平与安全议程进展评估. 《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2025年第4期. https://mp.weixin.qq.com/s/mOpTR604pjLbeF7mxQnax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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