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通榆河》第十章(上)
各位文友好!
本部小說記錄的是1958-2010年間蘇北農村往事,甚是有些趣味,供大家有空閒讀!🤝
雑調•五塊錢
南神匠,北地理,雷鋒塔磚奇。
竟然與子午線對齊,看那無敵乾坤大挪移。
跳得氣喘喘,五塊錢真值。
導讀:小孩喊頭疼,不是去看醫生,而是認為受到了驚嚇,要叫魂,刀面上立雞蛋,碗裡頭髮穿針泡水蓋鏡子,這法子行麼?
長篇小說《通榆河》第十章(上)
第二天承闊承廣弟兄倆早飯後就去找承山一塊玩,到了門口,發現三哥家裡的人一個都沒有去上工,全站在房間裡的床前。
承闊承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忙到床前一看,只見三哥躺在床上抱著頭,嘴裡不住地喊頭暈,大隊來的醫生站在一旁,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承廣問道:“三伯母,我三哥這是怎麼了?”
“不曉得呀,昨天晚上送完燭臺香爐回來還好好的,吃飯睡覺時也是好的,到了後半夜開始叫頭暈,你看一直到現在都叫呢。”
“三哥,你昨天幹什麼了?”
承山只顧喊頭暈哪裡還能答話。
大隊醫生把了脈後開了點中藥,叫抓回來熬著喝。
中午家族裡的人都知道了,陸續地過來看,梁德凱也拄著蘆竹急急忙忙地走過來。
“老三呀,承山這病什麼時候開始的呀?”
“二哥,是……是昨夜裡。”
“請醫生看了嗎?”
“看了,抓……抓的藥喝……喝了。”
“醫生說什麼了嗎?”
“啥……啥也沒……沒說。”
“沒說?”梁德凱眼珠子一瞪,“叫承保開拖拉機送縣城醫院,快呀?”
“送醫院?”
“對呀,你還磨蹭什麼?沒錢我拿給你。”
“看西醫?”
“是呀。” 梁德凱氣得聲音都提高了,心說老三呵老三,你再老實也不能笨到這程度上。
“看西醫,不……不行的,當……當初咱四……四弟就……就是被針……針打死的。”
粱德勝說話再結巴,這句話還是讓梁德凱聽得清清楚楚,這話一說,梁德凱徹底沒了脾氣,畢竟四弟德龍是自己女婿請的醫生治死的,要是沒有這事,手上的蘆竹早朝老三劈下去了,自己再著急,也只能急在在心裡,自己沒有兒子,五個侄子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承山和承廣,承廣是寡婦娘兒,不能有太多的表現,要不人家會說閒話的,一般只有女兒的人家看到調皮的男孩子就頭疼,但梁德凱是個例外,他就喜歡承山,要不是喜歡承山,承山能跑到他家去用爆竹籽炸尿?就是這樣,他也沒有說,粱德勝是中秋晚上去跟他商量割草的事時素珍說了才知道的。
大家一籌莫展,桂花婆婆突然說道:“老三家的,承山會不會是受到了驚嚇,昨晚回來天黑了嗎?我看可以叫一下魂的。”
“三嬸,你不說我還真沒想起來,說不定就是這麼回事,叫是可以的,家裡哪來雞蛋?”
“雞蛋?到我家去拿,承海,快去拿,多拿幾個。” 梁德凱著急得拿著蘆竹直戳地。
“承海,一個就夠了。”
“不礙事的,承海,多拿幾個。”
承海一路跑了過去。
農村人迷信,認為孩子受到驚嚇是靈魂丟了,就要把靈魂給叫回來,這叫的方法有許多種,最常用的是把一個雞蛋在家裡菜刀面上大頭朝下立起來,這可是技術活,一般人要弄上半天才能讓雞蛋在刀面上站起來一會,這一邊做嘴裡還要一邊念叨:“某某乖乖,你別怕,快跟媽媽回家,媽媽摟著你睡覺。”
雞蛋拿回來了,別的人都走到了屋子外面,承山媽媽在屋子裡把雞蛋一遍又一遍地在刀面上立起來,嘴裡說著“承山承山……”。
屋子外的人都靜靜地站著,等著承山媽把雞蛋立好,半晌,承山媽出來了,輕聲地說:“叫好了。”
大家聽了都松了一口氣,桂花婆婆說道:“老三家的,只要叫好了,過了今夜,明天就會好的。”
大家聽了,這才放心地陸續離開。
一連好幾天,承山還是喊頭暈,承山媽一看急了,說還是送醫院看看吧,但德勝說什麼也不同意,在通榆河邊上的工棚裡,德龍去世的情形就像昨天剛發生的一樣。
“不會是還沒有叫好吧,他爹要不請過神婆過來再叫叫吧?”
這個粱德勝也同意,叫承海到莊子外請神婆。
好不容易神婆請到了,大家一看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那眼睛好像進了沙子,老是眨呀眨的。
神婆到床前一看,說道:“從這孩子的臉色看,三魂七魄已經丟了兩魂五魄了,幸虧我來得及時,普通叫法叫不回來的。”
“那,神匠,該怎麼辦?”
“家裡有鏡子嗎?”
“有一塊。”
“拿過來。”
承山媽趕緊把家裡的鏡子拿過來,神婆接過來一看,說道:“這麼小啊?”
“那……神匠,要不去借個大一點的鏡子。”
“不用了,就弄個小一點的碗吧。”
“碗,什麼碗?”
“找一隻小碗,口要比這鏡子小。”
“好的。”承山媽又急忙跑到廚房拿了一隻小碗。
“去洗乾淨了,舀半碗清水在裡面。”
承山媽趕緊去弄好了。
“去把那孩子頭上拔一根頭髮下來。”
“好的。”
不光承山媽,其他人都感到奇怪,這神匠就是神匠,叫的方法就是跟常人不一樣的。
“家裡有繡花針嗎?”
“繡花針沒有,縫衣服的針倒是有的。”
“那——也行,拿過來吧。”
神婆接過針,竟然一下子就把從承山的頭髮穿進了針眼裡,大家都吃了一驚,這神匠到底是神匠,這麼大年紀了,一下子就能把頭髮穿進了針眼裡。
只見神婆把穿了頭髮的針,放進了那碗水裡,又把鏡子拿到門外朝太陽照了照,鏡面朝下扣在碗上,捧著這個蓋著鏡子的碗嘴中念了有一袋煙工夫的詞,末了,把碗放在承山的床下面。
神婆走了出來,說道:“好於不好要看這碗裡的情況了,七天之內不用動碗,七天后再把鏡子拿開,把裡面的針送我看看。”
“好的神匠,這叫費多少錢?”
“一塊錢。”
“什麼,這麼貴呀!”承山媽心說七舅爺算一次命也只要五分錢,沒有辦法,這有求於人家,只得給。
七天過去了,承山還是一樣叫頭暈,可能是太累了,有時候不知道是暈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
一大早,承山媽和承海一起走了好幾裡的路,到梁垛河邊上神婆家連碗帶針給神婆看,神婆接過碗一看,問道:“孩子怎樣了?”
“神匠,還是一樣。”
“這孩子不是受到了驚嚇,你看,這針眼都生鏽了,只要是受到了驚嚇,沒有我叫不好的。”
承山媽和承海一看,針眼還真的生鏽了,心裡都犯嘀咕,這泡水裡都七天了能不生鏽嗎?
“這孩子呀,肯定不是被嚇著了,你還是請別人看吧。”
回來的路上,承海說道:“媽,我總覺得這神婆是騙人的。”
“承海,別瞎說。”
“媽,你想想,這神婆一看承山就說他三魂七魄已經丟了兩魂五魄了,還說幸虧遇到她了,本以為她能叫好,我看就是個騙錢的。”
“這針確實生鏽了呀?”
“媽,你想想,要是承山好了,針也鏽了,她就說針鏽了才好,要是沒鏽,她就說針沒鏽才好;承山這沒好,她說針鏽了不好,要是沒鏽,她就說針沒鏽不好,反正是她說了算。”
“那有什麼辦法?總不能不看吧。”
“我看還是去縣城醫院看看。”
“你爹看到西醫就不相信,你四叔就是打針打死的,誰敢去看西醫呀?”
承山就這樣喝著中藥,家裡也叫了,神婆也叫了,還是沒有好的跡象,頭暈,只能躺著,下床大便也很困難,人原來壯的像頭小牛,現在也開始消瘦了。
梁德凱每天都要過來看幾趟,晚上大家一起想辦法,這過去都快20天了,承山還是沒有好轉,對西醫梁德凱也是將信將疑,說西醫好,自己的大肚子病也沒有給治好呀,他是家族裡最能決定事件的人,此刻他也沒有了主意。
承山媽一邊流淚一邊說:“這才修好了房子,承海又訂了親,這好事連著呢,哪知承山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修房子也沒有錯呀。”
“房子,房子……”梁德凱有口無心地說著,驀地,他想起了什麼,轉頭問梁德勝,“三弟呀,你這新房址有沒有請風水先生看看呀?”
“看了。”
“怎麼看的?”
“沒有請專門的風水先生看,木匠中有一個說他會看風水的,我爹還多給了他兩角錢。”承海接過話說道。
“真糊塗,這麼重要的事件也不請個風水先生,大河北李家看了幾代的風水了,請一下能花幾個錢?當初生產隊公家的食堂我還叫大宏請人家過來看的,更何況這是你自己的事。”
“那……那怎麼……麼辦?”
“明天承海去大河北把人家請過來看看,找找原因。”
“好的吧。”
東台河北邊的李家看風水已經傳了幾代人了,這選陰宅陽宅方圓七八裡內的人家都會請他家看的。
到了下午承海領著那個李姓風水先生來了,大家一看,這風水先生大約50多歲,中高身材,人瘦得出奇,高顴骨,身上的藍色道袍給人的感覺是掛上去的,道袍後背上繡著陰陽八卦圖,左肩上挎著一個軟布包,留著半白的山羊鬍子,目光炯炯,看上去真有點仙風道骨的樣子。
大家一看風水先生來了,趕緊把他請進屋裡。
“李先生,你可來了。”
“這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這房子剛修不久,家裡的小孩就病了,老喊頭暈,叫也沒有叫好,這不請您過來幫助看看。” 梁德凱生得精氣,對付這麼個風水先生只有他出面才能壓得住陣腳。
“這孩子是你什麼人呀?”
“是我侄子。”
“造房子之前請人看過嗎?”
“沒有請專門的人看,我三弟說木匠中有人懂風水,就順帶看了。”
“噢,明白了,我看看。”
風水先生把肩上包放到桌子上,解了開來,拿出一個黑線團,叫人在屋子兩中柱之間拉直,對折取中點,做上記號,再叫人貼著地面拉直不要動,又用一根線取門檻的長度對折取中點,在門檻上做上記號,再將這做好的兩個中點用線連了起來。
大家都被這一套一套的看得直旋乎,不知道這李風水先生要做什麼法術。
風水先生又從布包中取出一個碗口大小棕黃色的圓盤,在門檻處蹲了下來,把圓盤放在那根連著兩個中點的線上面,大家這才看清,圓盤上密密麻麻刻著字,上面綁著兩根成十字狀的紅線,在圓心處有一個頭尖另一頭有個圓孔的東西不停地晃動著。
梁德凱知道這東西是羅盤,這羅盤和打卦用的竹簽、和尚用的木魚、道士的拂塵在老百姓看來都是神聖的東西,只要把這些東西請出來,什麼妖魔鬼怪都得滾蛋。
“你們看看,你這房子的中線正好和子午線重合了。” 風水先生擺弄著羅盤說道。
大家都把頭湊了過來,梁德凱這才看清,那中間晃動的小針下面有一個小紅線,在小紅線的下頭左右邊各有一個小紅點,那小針一頭的圓孔正對著右邊的小紅點,羅盤上綁著的十字狀的南北向紅線、小針下面的那個小紅線和之前拉的那根房子的中線正好重合。
“天底下只有廟宇和皇帝的宮殿才能和子午線重合,其他的任何房子都不能這樣,你這犯了規矩,孩子不生病才怪,這孩子是不是家裡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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