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山篤書簡》道德經第75章!「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國家不是為了人民而誕生的,而是為了收割人民與徵稅的效率。

靜山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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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特舉例:古代的農民經常逃亡,只要能逃離國家,他們便會躲進山林,重拾狩獵與遊動。因為國家的「秩序」就是——稅收、徵兵、苦役與疫病。現代的中國不也是如此?在「維穩」、「脫貧」、「清零」的旗幟下,多少人民失去了發聲的自由與生活的彈性?當一個青年寧可選擇「躺平」,甚至結束自己的生命,那不是他的失敗,而是體制之病,已深植人心。

太一:

清晨,我坐在門前小徑的石頭上,手中捧著一杯還冒著白氣的山薑茶。

陽光尚未穿透霧氣,林間的鳥兒已在枝頭跳躍、拍翼、互逐。牠們唱著我聽不懂卻動人的旋律,像是在歡迎新的一天。

那首熟悉的詩歌忽然浮上心頭:

「野地的花,穿著美麗的衣裳;天空的鳥兒,從來不為生活忙……」

是啊,生命若真如鳥與花這般,自在地盛開與飛翔,該是多麼美好?

但人卻不一樣。我們每日為「生」而奔波,為「存」而憂懼,彷彿活著本身,就是一場永無止盡的戰爭。

這樣的困苦,不是命運,而是制度——自從國家誕生以來,人類生活的樣貌便逐漸改變。而這一章的老子,便是在呼喚統治者:

「你若無德,請至少給人民一條活路。」

午後,我在林間拾柴,斜陽透過林葉灑落在潮濕落葉上。我想起了詹姆斯·C·斯科特的《反榖》。

書中有一句話:

「國家不是為了人民而誕生的,而是為了收割人民與徵稅的效率。」

人類從遊牧進入農耕,被視為文明的進步,但斯科特提醒我們,那其實是自由的終結。

從那刻起,我們便從風的子民,變成了編戶齊民。

而老子在第七十五章說:

「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

這不只是對賦稅的抱怨,更是對國家本質的揭露。

權力為了穩定稅收、徵兵與控制人口,發明了戶籍、丈量了土地、設立了城牆。

自此之後,人不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稅冊,屬於王朝。

我們的祖先,也許沒有糧倉,卻有遷徙的自由;

沒有歷史的書寫,卻有與山川對話的記憶。

當政權以「秩序」為名,建立制度、徵收餘糧、懲罰逸民,那些被讚頌為文明的東西,其實是剝奪與馴化的工具。

老子繼續說:

「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

斯科特認為,國家的核心邏輯是「可見性」——

它需要知道每個人的位置、職業、收入、身份,才能治理與收割。

所以地被丈量、作物被登記、名字被命名、村落被歸類、習俗被統一。

而這些「上之有為」,並非為了人民的幸福,而是為了體制的順利運轉。

太一,當政策越積極,生活往往越疲憊;

治理越密實,人反而越無所適從。

這不是治理,是騷擾;

這不是秩序,是窒息。

而最刺骨的一句來了:

「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我們總以為文明讓人更敬畏生命,

但當體制變成收割的機器,生命反而被看得更輕。

斯科特舉例:古代的農民經常逃亡,只要能逃離國家,他們便會躲進山林,重拾狩獵與遊動。

因為國家的「秩序」就是——

稅收、徵兵、苦役與疫病。

現代的中國不也是如此?

在「維穩」、「脫貧」、「清零」的旗幟下,多少人民失去了發聲的自由與生活的彈性?

當一個青年寧可選擇「躺平」,甚至結束自己的生命,那不是他的失敗,

而是體制之病,已深植人心。

最後,老子說:

「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真正珍惜生命的人,不是錦衣玉食者,

而是那些能夠簡單、自主、少欲地生活者。

《反榖》裡的「山地人」,選擇拒絕國家的邀請,選擇不登記、不繳稅、不種可徵糧的穀物,

他們不是愚昧,而是清醒。

太一,我們今日無法重返那種自由的生活,

但我們可以選擇拒絕那種「把人當資源」的統治模式。

我們可以選擇不再以GDP作為幸福的衡量,不再讓政策淹沒人心,

而去問一個更根本的問題:

我們活著,是為了什麼?

如果活得不值得,那我們要這樣的「治理」做什麼?

我仰望天空,幾隻鳥兒飛越山巒,穿過霧層,自在無聲。

牠們從不為生存焦慮,卻總活得比我們輕盈。

也許,「無以生為」那追求「簡樸、單純生活」的生命觀,才是人類最深的出路。

而當《道德經》與《反榖》彼此照映,我彷彿看見一條被遺忘的古道,

它穿越制度的囚籠,回到自由與尊嚴的原鄉。

願我們都還記得這條路的存在。

靜山篤 敬上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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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山篤靜山篤|山中書簡的寫作者 長年行走於哲學與自然之間,曾隱居山林,建庇護所於濕冷之谷,在風雨中與黃金蝙蝠為伴。現以書簡形式,寫給名為太一的友人,逐章解讀《道德經》,也與卡繆、海德格、莊子等靈魂隔空對話。關注存在、自由、愛與毀滅的邊界,並以柔軟之筆,探問文明的可能未來。 文字深沉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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