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说声告别,走向新的自己 · 第二天

DAY2-責任?

H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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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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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所謂的親情只不過就是對我的情緒勒索

爸媽離婚後,年僅六歲的弟弟順理成章地由我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我開始逼著自己長大。

因為他只剩下我了。


對於那時的我來說,幾乎信以為真。


可後來那些不管是心靈上亦或身體上的折磨,使我殘破不堪。

鬼使神差的,我跨坐在頂樓的欄杆上腑看著。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結束這一切了?」

我閉上雙眼,感受著搖搖欲墜的自己。

「姊!」表弟的聲音冷不防從後頭響起-

他把我從欄杆上扯了下來,「妳不要亂來!如果妳走了,妳弟怎麼辦?」

對啊,我還有一個親弟弟呢。我要撐下去。

十七歲那年,踏出去的那一刻,大門在我身後重重關上。

我知道我弟還在裡面,可是那一刻,我只想逃。

我微微喘著氣,回過頭看著那扇我終於鼓起勇氣打開的門。

終於離開了。

可我的心裡卻隱約的刺痛著、

腦海閃過弟弟那小小的臉龐,愧疚感瞬間湧上心頭,我還太小了,我沒辦法帶走他。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罪惡感,以及重獲新生的自由感。

無數個複雜的情緒無一不在攻擊著我那脆弱的心靈。

我怕我那一次轉身之後,本該我承受的痛楚會全數轉嫁到弟弟的身上。

我怕他哭、怕他害怕、怕他覺得我丟下他了。


之後的日子裡,我都不太敢去想那個畫面。

在我離開的第三年,還是收到了我最不想收到的消息。

「姊姊,我明天要下地獄了,永遠的死掉。」

「謝謝姊姊從小陪伴我長大,騎著腳踏車載我去上學。」

「還要忍受我的脾氣,買好吃的東西給我。」

「我和妳最好的回憶就是和妳回家的路上一起用MP3聽音樂。」

「謝謝姊姊的照顧。」

我愣愣的看著和弟弟的對話匡,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慌了。

我自以為封存的完好無缺的、那幾年的記憶,在頃刻間如海水般瘋狂朝我襲來。

像是要被淹沒般,令我感到窒息。


我開始語無倫次地打著一通又一通電話。

而當時的男友陪著我回到猶如噩夢般的家,我不安的站在樓下等著警察到場。

這已經不知道是我第幾次撥打報警電話。我並不相信警察,可此刻我卻也只能依靠公家機關。

無力感不斷地敲擊我的內心。

我一直以為,只要我不回頭,事情就不會再次發生。

可是現在,所有我逃避過的責任,都被迫的擺在眼前。


聽到鳴笛聲接近時,我還以為只有警車。
結果轉進巷口的,是三台車。

警車、救護車,還有我叫不出名字、但可以破門而入的單位。

他們不是來看一下狀況的。
他們是來處理一件可能會出人命的事

我就這樣站在樓下,腿都軟了。
一群人衝上樓的那畫面,把我所有的慌亂瞬間放到最大。
我甚至開始發抖。

那已經不是我能掌控的事了。

「裡面的人麻煩幫我開一下門!」兩三個警察、救護人員、以及破門單位的人就這樣擠在小小的樓道裡,不斷地對著緊閉房門的那頭喊話。空氣中瀰漫著緊繃的氣息,時不時傳來密錄器的聲音,更加放大了我的恐懼。

「再不開門我就要破門了!」警察的耐心逐漸耗光,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門開了。

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在我眼前時,我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

「我可以先離開嗎?」我求助的看著警察,可得到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我甚至連站著的力氣都在她開門的那一瞬間被全數抽光,只能依靠著當時的男友攙扶著我。

「你們要幹嘛?」她隔著紗窗門開口問道。

我怕她看見我。於是我不斷地往後縮。

「妳兒子在哪?」

「關你們什麼事?!」

「妳知不知道妳兒子要自殺?!」警察說話的音量也漸漸大聲起來。

「我兒子好好的,沒事鬧什麼自殺!!!?」她開始咆哮。

「小姐,妳的手機對話紀錄給我一下。」另一名警察冷不防地朝我開口說道。

剎那間,那令我恐慌的眼神往我這裡掃射過來。

我強迫自己走上前去,手機險些摔在地上。

「妳覺得這像沒事的樣子嗎?!」警察將手機畫面懟到她的面前,「麻煩妳,這是我們的工作,請不要妨礙公務!」

如果當時,也有那麼一個人站出來保護我就好了。

「去跟姊姊說你沒事呀!」她又開始了,開始她最擅長的演戲。

她一邊用著最溫柔的口氣說話,一邊利用警察的視線死角狠狠的瞪著我。

她在弟弟耳邊輕聲講話的樣子,宛如惡魔般的囈語:彷彿是命運在嗤笑我根本逃不掉。

從那件事過後,我弟弟不知道為什麼像是變了一個人,他開始越來越頹廢,不去工作、不去學校,更不用說好好打理自己了。

每一次見面,我都忍不住皺眉,但總會偷偷塞一筆錢給他,讓他能夠不那麼糟一點。

或許是出於愧疚或自責,他只要開口要求,我都會盡可能的做到。

手機、金錢、生活用品。

可我沒想到,這不但沒讓他真正了解自己的困境,反而助長了他的任性,進而吞噬掉我越來越多的包容與耐心。

錢、錢、錢。

開口的次數越來越多,語氣也越來越理所應當。

我開始不回訊息。他改成奪命連環Call。

再後來,我電話也不接了,他卻直接跑來我上班的地方瘋狂索要金錢、各種騷擾。

最後,我逼著自己不去理會他,不去思考後果,不去想著這是我的責任。

我努力地拉開界線的同時又與那份壓在身上十幾年的罪惡感抗衡。

「妳是我的姊姊,為什麼不給我錢?」

「我沒錢吃飯了。」

「回我訊息!」

「妳有錢嗎?妳給我。我要吃飯。」

「媽媽一直說我有病。」

「我搬去跟姊姊一起住。」

「我可以不去找妳,妳過來。」

「未接來電27通。」

今年,二十三歲。

我放棄了。我開始不再那麼愧疚。

我甚至覺得,我好不容易走出來了,我不想在跌入深淵。

可偶爾又會因為這樣的想法覺得自己自私,我好像在無意間背叛了自己的親弟弟。

但、弟弟把對我的依賴扭曲成了勒索。

就這樣反反覆覆,我突然意識到-

我是我,他是他。我們雖然有血緣關係,但並不代表我要為他的人生負責。

他沒有只剩下我。

而我也沒欠任何人。

我只是在保全我自己。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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