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深秋
这些日子,有些太过平淡了,平淡到,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卷进来的。
自嫁入将军府起,三载春秋倏忽而过。南阳仿佛被安稳的水面困住,每日不过是晨起、梳洗、祭茶、与将军同席片刻,再回到自己幽深寂静的院子里。外面风云暗涌,朝局不宁,可这份安宁却像一层厚茧,将她层层裹住。久而久之,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与所处的局势。
凌云的事倒是提醒了她,她是局中的的棋子,她要自救。
“紫云,我们多久没出去了?”晨曦初起,南阳靠在榻上,手中捧着一卷空泛无味的经书,似在随意开口。
紫云正守在一旁,闻言心头一颤,便在心里粗略地算了算,答道:“回小姐,大概有三载春秋了罢。”
“三载春秋……”南阳喃喃复述,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流年似水,从指尖溜走,时间从我这里,已经拿走了整整三年。她闭上眼,似能听见风声掠过石阶的回响。她竟在这平静中松懈了三年。
“紫云。”她声音冷了下来,“你去安排人手,到太后身边去。看看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紫云一愣,抬眼望向小姐。昔日温润似水的神情已不复存在,那张素白的脸庞冷冽如霜,眼神里闪过锐意与坚决。那一瞬,紫云看到了嫁入将军府前的小姐,她心头暗暗一震,却也不敢迟疑,立刻欠身应声:“是。”随即如一缕影子般,溜出府外去办事。
屋内重归静寂。南阳指尖缓缓摩挲着茶盏,心口却逐渐沉重。她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
当天夜里,秋月冷清。
南阳独自坐在案前,案上点着一盏油灯,火光跳跃,将她的影子投映得又细又长。时间一寸寸流淌,屋子里静得只剩下烛芯噼啪的轻响。
“他该来了。”她心里默念。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院外果然传来轻微的动静。先是墙头上“嘚嘚”的声响,继而瓦片轻轻震颤。南阳面色微冷,袖中指尖已扣住暗藏的袖箭。
片刻后,一道黑影翻身落下。来人身披黑色狐狸皮斗篷,月光映照下,衣角如墨,气息却极为熟悉。南阳眼神骤紧,袖箭已欲脱手,却在那人抬头的一瞬止住动作。
“……哥哥?”
来者正是顾炎。
南阳心口微微一松,但眉宇之间依旧凝着冷意。顾炎嘴角带笑,垂眸望着她,仿佛只是寻常夜访:“想来看看阿妹可还好。”
“此时已是三更。”南阳直直看着他,语气冷漠,“哥哥若只是想问这一句,又何必翻墙而入?”
顾炎一怔,随即轻笑,像是被拆穿后的无奈:“阿妹这是什么话,为兄不过是想念你,来看看你。”
南阳心里冷笑。若真想念,她还会不知道?寄信也罢,光明正大回娘家住几日也罢,何必偷偷潜入?这种蹩脚的理由,她一听便知其中虚实。
她眼神一沉,索性不再与他虚与委蛇:“哥哥,有什么事,不必绕弯子。”
顾炎被她这般冷冷盯着,笑意渐渐僵硬,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阿妹,你如今在将军府,耳濡目染,必能知晓些消息。为兄……只是想借你之力,打听几桩小事。”
“朝堂之事?”南阳眯起眼。
顾炎含糊其辞,不答反笑,算是默认。
屋子里静得可怕。灯火摇曳,空气似被压得更重。
良久,南阳缓缓开口:“哥哥若真将我视作亲妹,怎会让我做这般事情?你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自我嫁入将军府起,你便一再提醒我,记得自己姓闻。如今倒好,你却要我为顾家卖命?”
顾炎脸色一僵。
南阳望着他,眼神如刃:“哥哥不必再瞒我了。你要我帮的事,我办不到。更不愿办。若再提起,便是兄妹情分也要断绝。”
空气骤冷,仿佛连灯火都颤了一颤。
顾炎沉默良久,面上仍维持着笑,却再不复之前的温和:“阿妹,好硬的心肠。”
南阳没有答,只是背脊笔直,面容冷肃。她已下定了决心。
兄妹之间,再无余地。
那一夜之后,顾炎悄然离开。月光落在空荡的院落里,冷冷清清,将南阳的影子拉长。
南阳站在原地良久,直到灯火燃尽,屋内陷入彻底黑暗。她缓缓合上眼,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不能再被动。
局中人若不自救,终究只会被弃。
她握紧了手,掌心早已沁出冷汗,却又像被烈火灼过般发烫。
从今起,她不再是棋盘上的棋子。她要亲手,翻转这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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