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子無波無瀾地過著，我依然像從前那樣，在屋子裡飄蕩。我早已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只感覺過了很久、很久。屋子裡只剩下老伴一人，兒子和女兒也只有在逢年過節時才會回來看看。

最近，我發現老伴有些不對勁。她時常忘東忘西，腿腳也愈發無力。有一次竟然沒關門就出去了，還好沒有壞人闖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真替她捏了一把冷汗，雖然靈魂是流不了汗的。

那是一個炎熱的午後，她在浴室裡突然暈倒。我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可我只是個靈體，根本做不了什麼。幸運的是，隔壁鄰居家的老朋友剛好來拜訪，發現她倒在地上，立刻將她送進了醫院。

子女們匆匆從工作崗位趕來。醫生說她血壓過高，還出現了明顯的老人痴呆症徵兆。

我內心百感交集，既擔心老伴的健康，又為兒女不知如何處理而焦慮。雖然我身為靈體，無法插手他們的決定，但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

自從老伴住院後，我發覺自己竟然可以跟著她一起離開這棟屋子。又或者說，其實我一直都可以，只是她這些年出門的次數越來越少，少到我幾乎忘了，原來我是自由的。我以為自己被困在這裡——這座屋子、這段回憶、這副早已朽壞的軀殼——其實，她也像曾經的我一樣，被困在這棟老房子裡。

某天，女兒悄悄拉著兒子說：「不如把房子賣掉吧，用這筆錢讓媽媽住進養老院。那裡有人照顧，總比她一個人在家裡，連暈倒了都沒人發現要好。」

兒子沉默了一會兒，也點了點頭：「也對……我們經濟本就拮据，工作也沒法放下來照顧她……我進去和媽談談看。」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麼緊緊攥住。

他們走進病房，老伴面無表情地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聽完兒子的話，她淡淡地說：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不會把房子賣掉，也不會去住什麼養老院。這棟房子，是你爸爸辛辛苦苦一輩子買下來的……他偶爾還會回來看看我呢。」

我愣住了。

老伴……難道她感覺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