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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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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邊 -「湖光」

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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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書寫的過去是未曾發生的。

旅行最好的狀態,大概就是允許自己的計劃性失靈的時候。有大概需要起床趕車的時間,卻不會因為錯過這一班再等一小時而焦慮不已;有大概想要去的方位,卻不會因為停留的時間多或少一些而害怕錯過任何;想要買一些什麼作為紀念,卻不會因為空手而歸而感到遺憾。在瑞士的自己,大概就是這種狀態。在這種狀態下,我放下了去Lucerne的打算,只是輕快的一路上行,去Brienz和Lungern看湖、散步、發呆就好。


從Interlaken啟程的遊船全程一小時。避開船頭的人聲,在側面的甲板上找到長椅,將帽子壓低一些,再將相機在胸前掛好。像個遠足的小學生,奇怪的儀式感,來自於掩蓋不住的內心小小雀躍。

Brienz湖的顏色是比圖恩要淺上很多的,如果圖恩是智者般沉靜的群青,那麼此處則是少女般纖弱的淺蔥。青綠遮蓋了深藍,安靜的鹽白融化其中,像一片不著邊際、冷卻而下的礦物溫泉。云聚攏在山頂,卻剛好讓陽光毫不吝嗇的灑滿湖面。

陽光照耀下的湖光瀲滟是虛幻的,一如穿透雲層覆蓋山脊的光的溫柔是不真實的。是無法被任何影像記錄的,甚至無法被內化成夢的碎片,只是在那個瞬間,當你被光包裹,身體溫暖但風卻依舊夾帶著寒意,你看著山腳的房屋錯落,看著粼粼水面不停閃動的光,然後闔上雙眼,再睜開眼時光又隱去,陰翳降臨,一切靈動瞬間變得沉靜廣闊。

在湖的中心,人被剝奪行走的能力。只是被動的等待風、等待光、等待停靠和落地。


在路上,像做一場醒不來的夢。人被剝奪了日常的行動軌跡,遠離一切熟稔的人與風景。我從不曾認為自己的出發是一種「旅行」,又或者狹義的「旅行」過窄的定義了在路上的意義。

到底為什麼,為什麼一向對旅行如此不在意的自己,為什麼讀書時明明有大量的年月可以走遍歐洲,你都沒有做,卻在此時此刻想要出發呢?你想要什麼?你想體驗什麼?你是為了逃避而徒勞的抓住它作為一個理由,還是真的需要這樣去做呢?

在一次又一次的出發之中,我逐漸離那個答案近了一些。


沒有記錄下來的東西是不存在的。

沒有書寫的過去是未曾發生的。


我似乎在做一場自我精神的復健。將過去七年不斷被消磨殆盡的感受力重新拾起,將織夢的能力徒手重構而起,將對文字的駕馭小心翼翼的養育。這些雖然在日常的環境下也可以緩慢的做到,但在路上,能讓人以更殘酷和極致的方式,不得不和自我面面相覷。

在無言的每一刻,你將書寫,你將傾倒,那些似是而非的心緒,那些若有若無的瞬間,都將無一例外的消失。抓不住便流失的思緒將形不成一句挽歌,你將不得不面對「失去」,以成倍的速度,面對成百上千的感受的焚毀。

你自無法毅然不動,你自不能不去記錄。


在過去,你如果不寫出來,他們和你愛的一切事物,都將不復存在。

此刻,你如果不寫出來,「守夜」的存在也好,對「夢」的執念也好,「過去」曾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也好,也都將不復存在。


意義,將不復存在。

世界和生命,也便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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