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明公簋》的“遣三族”～～《班簋》銘文獻疑

揭秘《明公簋》的“遣三族”～～《班簋》銘文獻疑

藏在清故宮而首先登載於清宮內府出版的《西清古鑑》內的《明公簋》（魯侯簋）［按，亦稱尊］，銘文：

『唯王令明公遣三族伐東國，在獮，魯侯有咎功，用作旅彝。』

郭沫若《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於“遣三族”無釋；陳夢家《西周銅器斷代》於“遣三族”無釋，但有指出，『銘記王令明公以三族伐東國……《班簋》所記是同時事，而稱所伐者為東國某戎』；唐蘭《西周青銅器銘文分代史征》無引用；馬承源《商周青銅器銘文選》『三族當是三個氏族，《班簋》銘也記載穆王命令呂伯，吳伯率領其族人從征』。

按，陳夢家及馬承源都看出了，此《明公簋》和《班簋》的記載有關連性，尤其是陳夢家，指出了《明公簋》和《班簋》內容是同一件事，是也。而“三族”之釋，馬承源有意會到是像《班簋》裡講的“穆王命令呂伯，吳伯率領其族人從征”一樣情形，但沒有發現其實是一事。而《明公簋》的“王令明公遣三族”，就是《班簋》裡的王令毛公在內的“三族”，即毛公領包含其族人，吳伯一族及呂伯一族的“三族”伐“東國”，因為《班簋》裡講：

『王令毛公以邦冢君、徒馭、呈戈人伐東國………王令吳伯曰：「乃師左比毛父」；王令呂伯曰：「乃師右比毛父」；遣令曰：「以乃族從父征，誕城，衛父身。』（依毛天哲先生之釋）

（一）《班簋》裡的『毛公』就是《明公簋》裡的『明公』。
（二）《班簋》裡的王令吳伯及呂伯的“族”從毛公征，就是《明公簋》裡的王令明公遣三“族”裡的吳伯一“族”及呂伯一“族”與毛公所領包含本族的族人（“呈戈人”，釋如毛天哲之釋乃其領地呈的族人），共同構成了《明公簋》裡的“三族”去從毛公從征。
（三）《班簋》的劇情，不只產生了《明公簋》，而且還觸動了《毛公鼎》銘文故事劇的誕生。也就是，《毛公鼎》的故事，就是《班簋》銘文的引申版本。

說了結論，於是要談一談正題了＝＝＝＝《明公簋》是偽銘文，此吾人已有專文論證了。但只知道是清代故宮收入此偽銘文之器《明公簋》，故偽造者必為清代初年或其前的時代的人。但一查《班簋》的出處，又可以更進一步的推斷此偽造案了。因為，《班簋》也是收藏在清故宮，也公佈在清宮出版的《西清古鑑》裡，其前任何金石之書都沒有收入過，而《明公簋》也是首見於《西清古鑑》，所以兩者的作者都沒有辦法從金石書裡可以看到另一器的銘文而據以編故事，因而可以得到一個結論：《班簋》及《明公簋》都是同時同一人所偽寫銘文，但是，《班簋》的主角是毛班，此毛叔鄭的後裔。而明公，一如吾人所考證其偽的論文裡所述，也是講因為毛叔鄭在宋人鄭樵《通志》裡講他又叫”毛叔明”，所以以“明公”代“毛公”。依偽銘作者想法也是叫之有據的，於是就編了《明公簋》的一篇偽銘文。但是，此人也是《班簋》故事的寫作者，他在《班簋》裡，用《穆天子傳》裡的毛班為主角，於是編周王讓他取代虢城公的職務，而率領吳伯之族及呂伯之族及其自己之“塚君、徒馭、毛氏一族的戈人”之軍，構成了“三族”，共同去伐東國的戎，三年而功成。

按，《班簋》扯進了呂伯，因為，在周穆王同時，穆王叫呂伯作了《尚書‧呂刑》一篇，其人史上即載，並非虛構之伯，和毛班一樣都是真有其人，而予以入劇。但是吳伯可就費猜疑了，因為，自從吳太伯逃入南方，成了吳國始祖，在整個西周，不見有與中原相通，己置身化外。此作銘文者取“吳”還讓他成為“伯”，對於“吳”有好感，或乃此作銘者乃籍貫為“吳”，於是以“吳”入劇。像是上世紀 1960年前後，學人趙萬里偽造明崑曲鼻祖魏良輔的《南詞引正》，因他家鄉於明代屬杭州人，於是在《南詞引正》把杭州入腔，創立明代有“杭州腔”的虛構聲腔，以紀念家鄉乃同義。

但是，此《班簋》偽銘作者的時代因毛班或呂伯皆周穆王時代之人，而《明公簋》的毛公應是也被認為係毛班來編劇，故在偽作者心中，此二器當然都也許本應是成王時代而却因其內文的人物的引用，而使得《班簋》《明公簋》必須置於穆王時代去了。因為，兩銘文的故事為一，一繁，一簡還扯入了魯侯，而那個“獮”地也又顯然因此也不是《尚書‧費誓》裡郭沫若所考證的“費”地了，而《明公簋》的魯侯也不會是周公之子的伯禽了。

但日後，《毛公鼎》又依《西清古鑑》裡的《班簋》連想出新劇情，此時，毛公被取名為“歆”（清末金文大家的徐同柏的正釋），此時他的職務比《班簋》裡的毛公更具體了，等於卿士了，掌理一切內政外交軍事，比《班簋》裡的毛公的”屏王位，作四方極”並管“繁、蜀、巢”三臣服的國，並征東更加全面器重，但總而言之，《毛公鼎》就是放大加強版的《班簋》，此愈後出就愈精到，也是事理之必然。

（四）後續還有一些清代出現的“毛公”偽器族，就涉及了《班簋》裡虛構的“虢城公”了。像是清代號稱出土於陝西鳯翔《城虢仲簋》和另一《城虢遣生簋》，都收錄在清末民初的羅振玉的《三代吉金文存》內，就是依《班簋》裡偽造的“虢城公”而佈局所造出的連環偽器，而流落於民間的。（劉有恒，2025,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