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走時間的潮水

什麼都沒帶，口袋空空的，沒有手機，也沒有手錶。

奔跑時沒有任何顧慮，腳步越跨越大，在鵝卵石路上尋找落腳的位置，躍過水窪。
感覺自己和同行的狗那般靈敏。小黑咧嘴，舌頭耷拉在一旁，弓身，像箭那樣彈射出去。狗王原本閒庭信步，不久也跟上小黑的速度。
他倆踏著三連音，把我甩在後頭。

沙灘上沒有車，也沒有人。風太大了，沒辦法衝浪。
小黑和狗王回頭看我，大概在前方二十公尺的位置。我加緊腳步，趕上他們。

望向海，眼前沒有任何障礙物，可以伸展的空間好大、好大。
深吸一口氣，風有點涼，我打了個噴嚏。

兩隻狗已經失心瘋，在沙灘上互相追逐：急停、轉向，偶爾撞在一起。
我脫下拖鞋，擺在經過漂流木旁的位置，鞋底朝上，免得被太陽曬得蜷曲。
轉身，撒腿就跑。

乾沙在腳底摩擦，往後飛揚；濕沙吸腳，提步有些吃力。
我沿著沙灘慢跑。海浪打上沙灘的泡沫消去時，會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
踩下的每一步都濺起水花，紛亂的水聲沒有節奏。海水打濕褲管，我不擔心弄髒衣服，回去洗澡就好。

兩隻狗的腳印彼此交叉，像 DNA 的雙螺旋。我的腳印覆蓋上去。

走到陸連島時，剩下我一個人。海浪起落的聲音沒有讓我覺得孤單。
我小心地爬上礁石，手腳並用，把動作放輕。找了個不會刺痛屁股的位置坐下。

眼前的岩石反覆被海水吞沒，激起大團浪花，像雲朵，一層又一層鋪上來。
岩石縫隙的水流強勁，抽吸著泡沫。掉下去應該很難爬上來。

我透過雲層縫隙看著藍天，估算距離日落還有多久。
時間不再以秒計算，而是變得朦朧。不知道看了多久，礁石在我腿上嵌出凹痕。

離開陸連島時，礁石已經被漲起的潮水包圍。記得今天滿潮大約是晚上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