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传第一部

惠能传·其一：听见风声

看到眼前的红色，我出生了。

我来自中国的南方。我没想到，我的一生会经历那么多。而现在，我想说说我小时候的故事。

我的父亲在我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与母亲相依为命。然后……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我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某种“失联”。

我母亲带我去了北方，从此她就生活在那里。那段时间，小小的我开始干活。说是“替别人砍柴”也不准确，其实就是自己砍些柴火，再卖给别人，挣点家用。就这么简单，仅仅是为了活着。

有一天，我背着很多很多柴火去卖给一个人——或者说，卖给我的老板吧。等他检查完柴火，准备给我付钱的时候，忽然间，我听见有人在念经。

他说的是：“无所住而生其心。”

那一刻，我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他击中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明白这句话为何击中我。我的身体猛然一震，像打了个寒颤。心里就像被什么抽了一下，发起了战栗——对，就是那种战栗。

忽然之间，我的心在抽抽，我心想：“我靠，这句话……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好像点燃了我？这句话，好像……击中了我！”

我忍不住问老板：“这是谁说的？”

老板看了我一眼，说：“这是金刚经，是五祖禅师让我们念的。”

我当即问他：“五祖在哪里？”

他说：“五祖在湖北……”

惠能传·其二：离家

然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想去那个地方。

可我的母亲还在家，我不能丢下她。我心里很难过，非常难过。因为……我知道，我要离开她了。

我要不要这么做？我问自己。但……我没有办法。

我必须去见五祖，我必须去找他，我必须要去验证那个声音、那句话、那个让我战栗的原因。

于是，我向我的老板借了很多很多的钱，把钱留给母亲。我知道她生活困难，我知道我这一走，也许是很久很久才能再见。但我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

那是种深到骨子里的痛，是一种——你既知道你必须走，又知道这将会伤害一个你深爱之人的痛。

我非常非常难过，但我还是决定了。

我要去见五祖。

我要去见他。

于是，我辞别了母亲。

我踏上了通往黄梅、通往五祖道场的路。

《惠能传·其三：初见五祖》

到了五祖寺庙的门前，我终于见到了五祖。

五祖看见我，似乎有些惊讶。他问我：“你是哪里人？”

我告诉他说：“我是岭南人。”

他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我来求佛。”

五祖听后，眉头微微一皱，说：“你一个岭南人，是个所谓的獦獠。”

说实话，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獦獠”。

他又说道：“你一个獦獠，来求什么佛啊？”

我心里很不开心，也很生气。我反驳他说：“佛性难道有南北吗？人有南北，佛性它难道会有南北吗？”

五祖听完后，眼睛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有些惊讶。

然后他说：“你什么也别说了，去后院打扫卫生吧。”

我不解地说：“我每天都在扫地啊！我每天都在扫地，我要去哪个后院？”

说完这句话，五祖脸色有些变了，似乎有些生气。

他说：“别多嘴了，去后院。”

我只好答应：“好吧，那我就去后院，去扫扫地吧。”

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我。明明我是来求佛的，为什么却让我去后院扫地呢？

惠能传·其四：惶恐的尊称

有一天，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有三个月吧。

然后我在扫地，然后五祖突然来了。

我想他可能只是经过而已。

他就问我：“怎么样？地扫得怎么样？”

这是什么问话……我想他应该不是在问地吧，他应该是另有深意。

我说：“地扫得挺干净的，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灰尘，还需要继续清扫。”

然后他就在我右肩膀上，拍了我三下。

我感到很诧异。他什么也没说，就走掉了。

但我在想：他为什么要拍我三下呢？而不是一下呢？

我想了想，也就没太在意。

然后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旁边的师兄——算是师兄吧，毕竟我也已经进了寺庙——他说：“神秀师兄写了一首偈子，挂在南墙上，大家都在围观。”

他说：“你也去看看呗。”

他想让我陪他一起去看看。

我说：“行吧，我陪你看看。”

然后我们就去了。我看了那首偈子：

菩提本是树，

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勿使惹尘埃。

我一看到这首偈子，我就知道：神秀这家伙，肯定还是离开悟，有一段距离的。

谦虚点说，是“有段距离”；

不客气地说，连门都没入。

然后我说：“我有个偈子，我改一下。”

旁边有个看起来是文化人的人，他很惊讶地看着我，说：“你也会作偈子？”

好像有点看不起我。

我就告诉他：“你不要小瞧那些外表看起来很低下的人，他们可能有的智慧，甚至比你都高。”

他确实挺有涵养的，似乎有一丢丢羞愧，也有点复杂的得意吧……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然后他说：“那行，那我帮你写吧，你来念。”

当然我没告诉他我不识字这件事，是他主动说要帮我写。

我说：“行，来。”

我告诉他说：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他写完之后，他很惊讶地回头看我。

那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一个宝贝，一个宝藏。

他突然就很激动地握着我的手说：“我靠，你成佛了？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一定要度我啊，大师！”

他突然开口叫我“大师”。

说实话，我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周围还有很多人，这种情况太突然了。你懂我意思吧？我在五祖的寺庙里，然后就说了一个偈子，他突然非常狂喜地握着我、抱着我，还叫我大师——我很惶恐啊，真的很惶恐。周围那么多人，万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一种害怕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五祖听到外面有喧哗声，就出来看了一眼，问：“怎么回事？”

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五祖看了一下那首偈子，他的神情很难形容——是有一点点开心，但也有一点点犹豫。然后他转过头来，对大家说：

“这个偈子……也没有开悟，大家都散了吧。”

惠能传·其五：看见了我父亲

听到五祖的这番话，说实话，我的心中是有点疑虑的。难道我真的没有开悟？那我那天体验到的被雷劈，那是什么呀？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像重生了一样？但是五祖却说我没有开悟，难道他骗我？但是他是一个大师呀，他不会骗我的，他不会骗人的。我是很纠结，我非常纠结。

然后晚上的时候，五祖过来了，我还挺惊讶，他怎么突然过来了？他告诉我说：“你今天晚上来我房间一趟。”他很严肃地跟我说，我当时心里一惊。我在猜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不该那么横冲直撞，在那么多人面前去写这个偈子，显摆自己？对不对？有可能我真的没有开悟，我没有开悟却装出一副好像自己很牛的样子，去哗众取宠？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呀？所以他不开心，他是不是要赶我走呀？我不知道，我挺焦虑的。

然后终于到了晚上，我去到他的房间。他房间里点着灯，然后他说：“你来，我要讲给你听《金刚经》。”

我沉重的心瞬间就松懈了。他要跟我讲法！

那一刻我突然很感动。因为从见面开始我都一直误会他，我以为他对我就没有任何的情感。但那一刻我才发现，他其实一直爱着我。

说这个“爱”可能会让人误会。他一直对我很好，他一直爱着我，非常深沉的爱。他怕别人会陷害我，或者我太显眼会对我不利。所以这三个月他一直都没有来见我。

那一刻我非常感动。因为我没有父亲，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所以那一刻，我突然见到了我的父亲。

然后他拉开一个围帐，把灯光挡住。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灯光挡住，他可能是怕别人看见吧。但是别人看见了又怎样呢？我当时是很不理解的。

然后他就跟我讲法，讲讲讲，讲了很长时间。

直到他再次讲到：“无所住，而生其心。”

这次我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懂了。我感觉我的整个灵魂好像飞升了，我感觉我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我感觉到了整个宇宙，我感觉到我好像无所不包，整个世界都在我之内。我感觉我在从很远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在眺望整个地球、整个世界、整个宇宙。

那一刻我终于彻底地懂了。

我告诉师父：

“原来自性，是如此如此的辽阔。”

原来……之前我确实没有开悟。

原来，原来，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