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sperdown 夫人 05
Beatrice換上一身精緻的香檳金蕾絲洋裝,裙襬曳地,胸前別著一顆藍寶石別針,頭戴羽飾小帽,耳邊還垂著兩顆小巧珍珠,看起來儼然是某位在維也納留學過的神秘貴族小姐。她拿著一封從遠房表姊那裡獲得羽毛邀請函,從容走向那扇盛開藤花的小門。
門邊的修女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沒有多問。
「潛入成功。」她在心中低語。
茶會裡香氣四溢,茶會的序幕,都是由貴婦們細聲彼此交談拉開,像是一場只容許語氣下降半度的大提琴曲。Beatrice一邊倒茶一邊偷瞄著茶會的進行,隔壁桌的貴婦討論夢見丈夫變狗,醒來後三日不說話;後面那組仕女們聊著,原來夢中掉牙,解釋為少女期結束的象徵⋯⋯
Beatrice找到一個機會將書寫夢境的紙條遞給了一位倒茶的修女,沒多久,Whisperdown夫人高雅低沉的嗓音,緩緩的宣讀出來。
「夢中,我站在診療室,滿牆的醫書如迷宮般高聳。有一位女士,她不說話,只將一杯紅茶遞到我手邊。我問她:妳相信只是被聽見,就會覺得有盼望嗎?她沒回答,只是把聽診器放在我胸口,那處,有點疼痛⋯⋯」
Beatrice差點噴茶,在心中狂喊:「等等,少爺你這是什麼水平的夢?!!你不如把你診所名字都寫上去算了!」
Whisperdown 夫人讀完後,輕輕一笑,眼神落在字句尾端。
「這是一場語言失效的夢。」她語氣輕柔卻清晰,「當我們問了問題,卻等不到回答,往往不是對方沉默,而是我們渴望的回答太準確,怕一說出口就被看穿。」
她頓了頓,修長指尖輕敲紙角,「至於這位夢中遞茶的女子⋯⋯我想,她不是要止痛,而是想讓這位醫生知道,有人在場,就足以讓痛感被理解。」
幾位仕女悄聲讚歎,Beatrice則在心裡狂翻白眼:「少爺,你要是在場,仕女們才真的要心痛了。」
窗外倫敦的薄霧正緩緩落下,Elias剛結束一場冗長會診,正靠在書桌前做會診筆記,襯衫袖口微微捲起,眼神有些疲憊。
門被推開,Beatrice大步走進來,衣擺仍帶著淡淡的玫瑰茶香。「我回來了,潛入成功。」她語氣輕快,一邊摘下羽毛小帽,一邊將邀請函放到書桌上。
Elias抬眼看她,微微挑眉:「妳穿得像去參加王室婚禮。」
「我若穿得不夠華麗,那些仕女們就不肯邀我喝茶了。」她聳聳肩,雙手順了順裙襬,不在乎的說著:「但我見到你要找的那個人了。」
Elias微微傾身,語氣轉低:「Whisperdown夫人?」
Beatrice沒立刻回答,而是先倒了杯茶,遞給他:「她念了一個夢⋯⋯內容寫得像誰家的診所一樣,還有聽診器和紅茶。我差點以為你都要把診所地址寫出來了。」
Elias一怔,接過茶,低聲道:「我⋯⋯我只是想試著接近。」
「我知道,少爺。但我更知道,那女人不是別人。」Beatrice靠著書櫃坐下,語氣難得柔下來,「她絕對是Lady Evelyn。」
Elias幾乎是在一瞬間坐直,目光凌厲:「妳確定?」
「我不確定她的心,但我確定她的手勢、聲音、讀信時的眼神。還有那種忍住不讓自己被看穿的方式。」
他沒有說話,指節在茶杯邊緣敲了兩下,眉宇間閃過一絲困惑與動搖。
Beatrice繼續說著:「少爺,你要相信女性的直覺。她在小報上寫的每封夢信,你不是沒懷疑過,但你不敢真去猜,對吧?每一次你們相談甚歡之時,難道都沒有相似之處。」
Elias沉默。Beatrice站起身,語氣忽然轉為輕快:「不過現在你知道了,也該想想下一步要怎麼辦。畢竟,她寫的是夢,你若還是守著現實,就別怪她繼續藏在這黑絲絨眼罩後面了。」
Elias低下頭,茶杯裡的光影晃動,只能聽見心跳像診所的時鐘一樣,滴答滴答的停不下來。
午夜的鐘聲與時鐘重疊了一起,夜風從窗縫吹入,夢境像潮水般沒頂。
Evelyn夢見了婚禮。紅寶石髮飾與蕾絲白紗,耳邊細細的私語是上流女賓輕聲讚嘆新娘的睿智與風采,子爵挽著那個女孩緩緩走進教堂。新娘是一個帶著黑色絨眼罩的陌生的女子⋯
她想叫他,卻發不出聲。
夢裡的婚禮音樂聲陡然斷裂,光線瞬間轉暗。身旁的賓客一一消失,教堂空無一人,只剩子爵一人站在紅毯盡頭。
他轉過身,看向她:「我說過,不論她是誰都無妨。」
晨光自窗簾縫隙斜斜落下,灑在桌上的筆記與面紗邊緣。她額角微汗,胸口起伏,指尖還輕顫著。Evelyn坐起,額際濕濡,雙手緊握著毯角,仍被夢中殘影困住。
「我說過,不論她是誰都無妨。」那句話,如黑暗遮蔽了夢境的光。她睜眼,看著床邊一直放著那本寫夢的筆記本。靜靜躺在晨光裡,她盯著筆記本看了很久,彷彿那裡不只寫著夢,也寫著她不敢言說的自己。
回憶之中,有那個冬天的氣味、診間沙發的觸感、還有他桌上茶杯未乾的痕跡。
那是Evelyn準備踏入社交季前最後一個冬日,她焦慮的彷彿也得了歇斯底里症一樣,多夢,盜汗、沒由來的暈倒⋯⋯姑姑那時剛好在莊園作客,就悄悄告訴她⋯⋯去聊聊,也許會好些。
懷裡揣著姑姑寫給那位子爵醫師的推薦信,忐忑不安地走進布萊克索恩診所的大門。Evelyn 不是不曉得傳聞。雖然她還沒踏入社交季,但那些閨中密友的姊姊們,總會分享女人們在茶會中令人羞怯的話題。她很緊張,不知道會面對什麼,走入診間的就如準備要走入社交季舞會那樣的不安,那一刻甚至暈眩了起來。
但他沒有那樣對她。
他對她始終保持距離,從未有任何不當的舉動。他尊重她的年輕與純潔,甚至連聲線都格外溫和,不若對待其他夫人時那般銳利。
他看見了她面對慾望的不安,卻沒有驅趕,也沒有取笑。他只是以那冷靜、深刻的眼神,與她聊夢,分析她的夢、還有她的壓抑與不安,那聲音低沉、那眼神克制,那份傲慢卻溫柔的控制力,幾乎是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她愛上了他。
此後的每一場舞會,每一次短暫的凝視,她都在心中偷偷想著:「他會不會,看見我?」
但他始終止乎禮、不越雷池。
她漸漸明白,只要她還是Evelyn,他永遠不會靠近。那一季,17歲與30歲的距離。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她決定若不能被靠近,那就換一個模樣讓他聽見。
她把自己拆成兩個人。
一個留在舞會上,學會微笑、矜持、彷彿無所渴望;另一個則寫信,寫夢,寫慾望的瞬間。
她原以為這樣能讓他看見她更多。直到那一天,他說:「我只是想更認識她,甚至,不論她是誰⋯⋯」他望向的,是她的影子。而她,在他眼裡,仍只是信差。
那一瞬間,她才明白⋯⋯三季早已過去,20歲的她站在選擇的末路。母親的話再度浮現:若這一季還無婚約,那就該放下夢,開始被挑選。
-未完待續-
@一隻會彈琴的貓 我們都誤會純愛的意思啦~ 純愛就是『不純』啦,所以以後我不標純愛版啦!!這本小說為你而寫的,所以我們要保持她的純淨感,所以原本有顏色版的Whisperdown 夫人 ,已經改名為『布萊克索恩會談室』,以後你看到布萊克索恩會談室 ,就可以跳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