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和Y》
《X和Y》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是去年春节期间,朋友来我家做客时告诉我的。
他是我初中的同学,我们就叫他W吧。他和女朋友L是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开始交往的。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我和他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去接L。为什么是我陪他?因为他是个腼腆的人,这是他的初恋,心里又紧张又期待,不敢一个人去,便把我拉上了。
高考出榜那天,阳光洒在他脸上,他笑得格外灿烂——他如愿考上了军校。升学宴的晚上,我们坐在他家的屋顶上。农村的夜空浩瀚、宁静,有种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的魔力。我们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一边喝啤酒,一边望着星河。
“恭喜你啊,现在可是学业爱情双丰收啊。”我举起啤酒瓶,笑着说。
“哎,可是开学就要异地了。”他叹了口气,眼睛望着夜空。星星倒映在他眼里,亮晶晶的,却藏不住那抹落寞。“L要复读。”
“没事啊,只要感情深,顿顿吃折耳根也能甜如蜜。”我故作轻松地打趣他,“再说了,不就是异地恋嘛。”
“但愿吧……”他说得轻,却很真诚。
新学期如期而至。我来到了山东,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W踏入了军校的大门,开启了他的军旅人生;而L,继续在原地奋战,再次加入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大军。一个月后,W给我打电话,说他想退学。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调侃他是不是吃不了训练的苦。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想她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又确认了一遍。他的回答没变。我有些无语:“大哥,那可是军校啊,毕业就不愁找工作了,你别扯淡啊。”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我知道,我劝不动他了。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恋爱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即便未来注定会枯萎,也无法阻止它在当下盛放。
W最终还是退了学。他没告诉家人真相,只说“训练太苦”。他回到了原来的高中,用每周见一面的频率,去浇灌那株名为“爱情”的幼苗。
命运有时像是在开玩笑。第二年,他考上了厦门大学,而L则去了江苏的一所大学。他们开启了为期三年的异地恋,直到2025年2月9日。
那天是我和W自2021年暑假分别后的第一次重逢。他还是那个典型的理科生模样,只不过数学的魅力已悄悄将他的发际线往后推了一些。
原本是个久别重逢的好日子,却被L的一通电话打破了气氛。
“或许我们已经走到了不同的路口,”她在电话里温柔地说,“就到这儿吧。”
她说得很委婉,他听得很沉默。我以为这只是一次小吵小闹,可从他接下来的倾诉里,我才明白,这不是分歧,而是告别。
那天晚上很安静。回风炉里炭火噼啪作响,如同W心里崩碎的声音。火焰舔舐着灰烬,就像时间在吞噬他坚持了三年的感情。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真的很真诚,为什么会这样?”
我看着炉盖被火烧得泛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抽烟吗?”我明知他从不抽烟,却还是问了。他接了过去,在烟草和焦油的刺激下剧烈咳嗽,直到眼泪流出来。他红着眼说:“我算过梅花易数,我和她的姻缘是通的。”
我既心疼又无奈,心里嘀咕:“牛顿是晚年才研究神学,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始信玄学了?”我轻声说:“可你对她的感情太苍白了啊。有些事情,哪怕你用尽了全部力气,也是挡不住的。”
那晚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快天亮。他讲了许多他们的点滴,我也昏昏欲睡。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问我:“你听过字母X和字母Y的故事吗?”
我摇摇头,他在空中比划着:“你看,X是两条线相交后分开,Y也是两条线相交,但它们汇成了一条线。我原以为我和L会像Y,走得越来越近,最后并肩一生。可最后我们还是成了X。我停留在交点三年,却还是没能阻止我们分开。”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或许你当时算错了,缘分已经走到头了。但如果你真的不甘心,等天亮了就去找她,哪怕最后还是X,也好过隔着屏幕说再见。”
我们天真地以为,见一面就能改变什么,于是决定天亮后出发。
那一夜,W说梦话了。自从初中他说了句“根号3”之后,我就没再听过他梦话。他在睡梦中轻轻地喊了L的名字。我不是周公,解不了梦,不知道他梦见的是和她在一起的甜,还是分开的痛。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W已经不见了。我爸说他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神情匆匆。
那天清晨,遵义起了雾。我忽然想起他前一晚看着手中烟头发呆的样子。那时的他,眼眶通红,不知此刻的他,是不是也一如既往地倔强,又一如既往地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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