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龐蒂讀書會筆記
當代法國哲學家馬拉布(Catherine Malabou)以腦神經科學的視角,重讀包括史賓諾莎、黑格爾、弗洛伊德、海德格、德希達等現代歐陸哲學家。她從大腦受到損傷或病變出發闡述「塑性」:那是一種自我變形與修正的過程。塑性只有到死亡的時候才會結束。塑性並非必然等於復原,更別說是「恢復正常」,它可能是毀滅性的,導向一種漠然無感的情感狀態,徹底改變主體的內在本質,使其變得無法辨識,也就是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失去改變或逃離的可能。然而,根據馬拉布的考證,plasticity希臘文詞源plassein就有「鑄模」(mold)的含義,衍伸出兩個層次的意義:接受形式和給予形式的能力。馬拉的強調,大腦可塑性扮演的角色不只是形式的接收者和創造者,同時也是不服從任何一種形式的媒介。大腦的塑性意謂著神經迴路並未完全實體化和被決定,記憶也因此處在不穩定的狀態。突觸如同是大腦的儲存庫,隨時都可能被啟動,不是單純只為了傳遞神經資訊,而是具有塑造或重構資訊的能力。本次討論將以馬拉布的Ontology of the Accident: An Essay on Destructive Plasticity (2012)與The New Wounded: From Neurosis to Brain Damage (2012)(Part One and Three)為基礎,探討馬拉布的「塑性」與腦傷如何提供反思主體、情動(affect)、老化與死亡的可能性,以及腦神經科學對於當代知識型態解構或重構的潛能。
● 講題:變成另一個人:論馬拉布的「塑性」與腦傷
● 主持人:林靜秀(靜宜大學生態人文系助理教授)
● 發表人:黃涵榆(國立臺灣師範大學英語學系教授)
變成另外一個人:腦傷、老化與死亡-心傷者如何存活?
- 腦傷、心傷所造成的傷害,是「毀滅」,變成另外一個人。Ex:思覺失調、妥瑞氏…呈現匱乏情感生活,人生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做,冷漠的情境。心靈經過了毀滅之後的存在,已經無關乎生死,一種無生命的生命。
- 這個新出現的自我,自己認不出,他人也認不出。心傷者變成一個絕對的他者,沒辦法與任何人融入;絕對的他者,無法與自身和解,沒有救贖或饒赦,永遠是他者的陌生人。絕對漠然的表情。
- 「不在場的劇場」(theater of absence)和「沒有前例的身份」(identity without presecents)。
- 「失神發作」(absence seizures):「癲癇性自動症」(epileptic automatism)、「不動不語症」(akinetic muteness)和「失認症與感覺缺失症」(agnosia and anosognosia)。
- 老化即刻讓我們變成另一個人,一個未知的主體或她者(OA 49)。死亡無法準備,也抗拒所有練習,死亡的表情是無生命的、被動的物質慣性,是絕對漠然的表情(OA70-71)。
- 受傷前後,即便是同一個身體,自己沒有辦法察覺這個劇烈變化,情動力與心智詮釋間的斷裂。
- 後創傷主體:兩種死亡之間,或不死(undead);異-異感(hetoro-heteroaffected)的主體,人格違常者像是《異鄉人》。
- 有些看法認為此論述表面上是在否定療癒的可能性,但並非主張治療無效。
- 《自我與情感生命》:有一股拉力不斷地偏離自身,與自身的主體,兩者會不斷拉扯。情動力界定為一種差異感,不會永遠都覺得停留在同樣的自我的狀態,情動力甚至有時候會完全脫離主體,也就是異-異感的(Herero-heteroaffected)主體(舉例疫情中隔離中的隔離者-可能是身體上與精神上的),目睹了自己去主體化的過程,也就是失去了人的條件,介於兩種死亡之間有就是不死(拉岡),這也恰巧是一個純粹的主體狀態。
「我們能用大腦做什麼?」—神經科學與知識型態的重構
- 作者認為「過於粗糙地強調治療、緩解和療癒等於完全忽視否定型塑性提出的哲學問題」(NW167)。
- 慾望經濟的核心,擾亂了學術既有的架構,開啟了新的慾望新的情動力概念。
- 無感:情動力與慾望的消逝
- 重新思考創傷、(精神$受苦、暴力,在資本現代社會的運作或狀態。
- 重新界定什麼是心理?
- 精神分析、神經科學、知識型態的重新建構
- 神經精神分析:結合實證與理論,結合內科與精神分析。
- 不在只是討論行為層面,著重討論認知層面
- 情感匱乏、無感是特別須被重視,跟憂鬱、倦怠。
- 「沒有解方的塑性」(plasticity without remedy)跳脫因果律的框架,以及偶發與必然的二元對立;精神塑性的模式有著多元的交互作用,更能有即興演出、創造性和偶發性(WSWDOB 35)。神經塑性具有多元的交互作用,這個自我會出現會消失會不斷變化,神經塑性對著世界不斷接收運作是開放的。
- 情感冷漠超出既有的官能症和精神病的框架,「沒有解方的塑性」(plasticity without remedy)超越任何解方,在現代會透過一些隱性、匿名的暴力,不用到種族屠殺,就像是「平庸的邪惡」,也是非常具有殺傷力的。
- 「讓我們看見一個如此脆弱的心靈,遭受損傷之後經歷的變化不再保留先前的任何痕跡,讓我們能夠思考主體如何變成自身死亡的形式,經歷自身情感的中斷,描繪出自身的消失」(NW 205-06)。
- 在治療或療癒之前,應先理解受了是什麼苦。情感的腦也是社會的腦,資訊爆炸、燒腦的年代,如何逃離社會政治的運作,如何反抗過量刺激與操控、損傷、暴力等等。
- 梅洛龐蒂否定以行為主義的大腦來定義「大腦」,但並不排斥把電腦比喻為大腦。
- 大腦的損傷或情傷牽涉到整個自我,但不能去定義哪些部分是自我或是主體。
神經政治
- 「神經元意識形態」
- 「彈性是塑性的意識形態的化身,也是它的面具、偏離和沒收....彈性欠缺的是賦予形式的資源,創造、發明甚至消除印記的力量,表現風格的力量。彈性是塑性減去資賦得到的結果」(WSWDOB 12)
- 「越來越普遍的憂鬱或其他情感障礙顯示的是欠缺真正的連結,或者是沒有能力創造新的連結整個腦神經系統受到更強的抑制,自我心神狀態變得脆弱危急與倦怠」,以上的人類狀態正是資本主義所適合的勞動異化運作模式。
一些延伸思考
- 反思「神經學轉向」
- 情感失能的定義(或建構)
- 精神分析詮釋對腦傷者的效用
- 以後生說(epigenesis)和表觀遺傳學(Epigenetics)重思大腦與自我
- 神經科學到底能不能從人文科學進行自我批判與改變?
- 人文科學討論的是情感、主體、科技物、變動性等等,神經科學要如何回應?精神分析也很難被神經科學所接受。
- 否定型塑性:與後人類後結構(可重新拆解與塑造)不同,是抗拒改變的塑性。人在經過腦傷情傷後,如何重新再去建造其他的塑性?
- 情感能力與失能的界線如何定義?情感表達與喪失情感表達的能力是要放在特定社會情境來認定。其實掙扎著要表達自己的情感或是無感跟創傷,也許有可能在當下無法被理解。
- 他會不會太早宣布精神分析無效了?
- 到有點要怎麼界定一個認是或不是變成另外一個人呢?我們不再把痊癒或者是復原來當做主要目標,而是如何建構出新的、其他的精神塑性。
- 「異常」的建構
- 重新思考「沒有解方」,以及人與非人:會不會失去情感能力的人變成了非人的他者?所謂的最純粹的人?
- 阿岡本的「穆斯林」:不可救治的人是一種「納入性排除」的族群,是某種邊界的不死生命。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