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女之初

從小就討厭粉紅色，粉紅色的可愛洋裝、精緻的靴子、公主的蕾絲緞面蓬蓬裙……，那都是我死也不願意穿上的囚服。

小時候親戚送我們可愛的毛毛束口袋：一個是粉紅色底與凱蒂無嘴貓的布章，一個是藍色底與多拉A夢的布章。我喜歡多拉A夢，喜歡到媽媽買了收藏百科給我，我也在國小跳蚤市場買了一些舊舊的、翻譯仍然是「小叮噹」的漫畫書；更重要的是──我討厭粉紅色。

然而大人們說：「你是女生耶！你拿粉紅色吧！藍色給弟弟。」我別無選擇。

大概國小到國中那段時期，女孩們陸陸續續成為「女性」。在逐漸與生理產品熟悉的過程中，有時磨合期讓褲子或被褥免不了一場災難，那些意外事件令人油然而生一股羞愧感。

青春期時更免不了遭受各種品頭論足，無論何種身材，都有讓人心生厭煩的標籤可供反覆黏貼：大奶妹、飛機場、控肉飯、母豬、蘿蔔腿……，不知為何，被放大檢視的永遠只有女生，而班上的男生們呢？在做校花排名。

雖不諱言漸漸長大後有吃到一些父權紅利，長相尚且清秀、個性尚且討喜的女性，多少會有一些異性友人願意多加關照。然而對於自身無法逃脫的命運仍然恆在。

每個月，總有半個月處於不舒服的狀態。真實的經期並不是完全固定的每28天一次，有些人長一點，有些人短一點；有些人三個月來一次，一次來三個月；些人半年沒來，來兩天又沒了。最痛苦的是經前症候群，彷彿是姨媽造訪前的預告書，讓你劇烈頭痛、暈眩、腹瀉、多愁善感、敏感易怒、燥熱、全身痠痛……。我深刻記得好幾次我頭痛到吃了加強止痛藥也毫無改善，只能偷偷躲起來，用頭撞牆壁以緩解內部的劇痛；有幾次太過燥熱，明明冷氣開著、電扇對著吹了，那股從內而外的火氣硬是熊熊燃燒，熱情得過於恐怖。

而我的姨媽也實在調皮，我第一次前往日本的第一天，也是我經期的第一天，明明算好了回台灣才該來的，竟然硬生生提前了一週，美好的泡湯行程真的泡湯了。後來，考開放式水域潛水與進階也是兩次都剛好姨媽來訪，即使算了日子也防不勝防，他愛來就來，我擋也擋不住。

除了生理，身為女性還有太多莫名其妙的騷擾與暴力，我總是覺得能平安長大已經太過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