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o的梦舆图
J跪在边缘露出几条大约四指粗钢筋的水泥板上,手掌撑进锈水和硅碴中。
匿名终端发出低频的警报声,在他的视网膜上投射出三段红色显影——只剩下12%的电了。
这片区域再没有官方名称了。回到地表的人管它叫断桥。地图上写的仍旧是“潮金过渡带”,一个充满时代感的名字。三战后没人再用这种老词了。当局并不需要这片区域的归属权,甚至体贴地把边境线划在了离断桥一带一公里远的距离,就像是某种免责声明。
J在这片废墟里徘徊了两年。他在旧登记系统上的信息在战时遗失,重新登记时,他干脆把自己的名字删得只剩个首字母。他习惯了这个缩写:简单、省口水,也不容易被识别。
桥体曾是上个世纪潮埠公交的标准结构,最早用作BRT快速巴士通道,后改为轻轨,贯穿整个岛屿、连接大陆。如今它的一段断在海潮线边缘。战争初期,这里被炸过一次,爆炸造成的核污染造就了这整片无人区。咸腥而潮湿的海风在无人修缮的十多年间把桥体舔了一遍又一遍,留下红白相间的斑驳疤痕。桥面斜着塌进海水里,断口处的钢筋像长短不一的神经线,勾着10米高的桥墩,J给它起了个外号,叫“末代皇帝”。
J如今靠着桥体下方的一座废弃信号塔维生。那是战争前潮埠对外海岛链威慑的一环,早已在地图上除名。信号塔附近偶尔还能读出残余电场与加密路径,是整个废墟少有的剩余价值。
是的,J是一个采掘者,靠拾取硬件和数据遗构谋生。说白了,就是个捡破烂的。
他从腰上的破硅袋里摸出一把短钩。指节冻得发白,掌心的手套已经磨穿。他用钩尖撬开水泥板缝,锈层脱落下来,飘落到积水的水面上,解体成更小的碎片。
金属层下是个内嵌式冷却壳体。他认得这种型号,战争初期的老东西了,有可能还能保有逻辑板。他掰开夹层,里面露出一片墨色芯片,连着个数据锁,正规律地闪着黄光。很好。这种锁接上终端,能扫描内部剩余能量与加密残留,值不值钱一试就知道。
他抬起左手,低头咬开袖口,把匿名终端机体暴露出来。被海水浸湿的袖口回咬了他的舌尖,渗出一点点血的味道。
连接成功。微弱脉冲带着一串代码扫过半屏视网膜。他不为所动,点开分析模式,看见系统自检失败、密钥残缺、情绪参数冻结。
他皱了皱眉。
这种情绪参数模块……是三战前的古董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灵魂折射接口试验计划的产物,大多数在试验失败后仅被军方回收改装短暂用过一阵,甚至在战争前就已经被搁置。
他盯着终端全息上的标注:
独立监听状态:未响应
还有10%的电。他本不打算浪费。
可他犹豫了一秒,又多点了一次。终端发出一声低鸣。
耳道里忽然传来一段闷闷的声音,像是他几年前曾待过的狭窄掩体里粗糙墙面反射的回响。
“你是……一个艺术家?”
J一屁股跌坐到身后的水洼,直愣愣地看着那块芯片。

Leo and Ju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