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之夜》第一章

願每段遺失的記憶，成為不滅的星光

凌晨十二點五十九分，圖書館的走廊靜得像連呼吸都不被允許。牆上的掛鐘發出沉悶的滴答聲，在空蕩黑暗中，每一聲都像在心臟上敲出警告。

她站在那扇塵封的舊書櫃前。長髮垂落在肩頭，睫毛因緊張微微顫抖。指尖輕觸木櫃邊緣，冰冷而粗糙的觸感像是提醒她，這裡不屬於人間，你也不應該存在於這裡。

「以記憶為鑰，開啟無名之門。願代價，不曾為誰所知。」

她的聲音像霧一樣消散在空氣裡。書櫃發出一聲極輕的咔嗒，像是沉睡百年的東西，在夢裡翻了個身。木櫃緩緩地向左滑動，露出一道漆黑如深井的門縫，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任何聲音。

逐漸傳來書頁與書頁之間翻動的聲音，卻不屬於任何一本真實存在的書。她深吸一口氣，踏入門中。這是她的第——五十二次進入這個空間。為了哥哥的病，她什麼都做了。她學會了不問代價，只管許願。

哥哥的體溫回來了，病情緩解了，醫生都驚訝地說這是奇蹟。可她知道，奇蹟從來不會是免費的。

她也曾以為，這樣就夠了。

但三天前，他望向她的眼神，讓她的心徹底冷了。 「……你是誰？」

那天的陽光灑進教室，落在他睫毛上。那雙眼曾經靜靜看著她，手輕輕摸著她的頭髮說過：「你不需要逞強，妳哭也沒關係。哥哥會一直陪著你。」

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曾經接住她情緒崩潰時的破碎聲音。

但現在，他站在距離她一公尺遠的地方，眼神陌生如路人。她叫他的名字，他只是困惑地皺眉。

「……抱歉，我想你可能認錯人了。」

她笑了，像撕開一道早已乾裂的傷口，眼角刺痛得像要裂開。那一刻她才明白，這扇門給她的奇蹟，是用他對她的記憶換來的。

她從小就是哥哥最重要的人。父母早逝，他們相依為命。在沙灘玩耍、一起游泳、一起騎單車、偷偷溜出去看星星……所有的「家」都只剩他們彼此。

直到那一天，哥哥在家中無預警昏倒，被診斷為不治之症，壽命只剩下短短幾個月。

她哭了很久，但最後決定不再哭。 她打開門，交換願望。

他不記得她了，但她記得他。 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卡在她心上。她才知道，那扇門不是讓人「選擇」代價，而是冷靜、精準地「挑選」你內心最重要的人。

她以為沒有人會受傷，可每許一個願，就讓某人的人生多了一道空洞──也許是一場親情、一段友誼、一次告白，甚至是一整段人生。

她後悔了，卻也知道：這是唯一能救哥哥的方法。

黑暗中的門再次關上。她低頭看著手中那本無字之書。它會記錄她許下的每個願望，但那些被奪走的記憶，卻永遠不會寫進任何一頁。

只有一段空白。 而那段空白，正是她與他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