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筆記】正要邁向「進步」的年代 兩代台灣女性的相愛與相殺—《油麻菜籽》

不知道當初上映時，觀眾對於《油麻菜籽》的感受如何。是對其中女性必須要在逆境中勤儉持家、掙扎求生的情節心有戚戚焉，還是對於總是以被害者自居，卻又矛盾地盡其所能壓迫自己女兒的媽媽一角，產生矛盾且複雜的情緒。

以現在的價值觀來評價，《油麻菜籽》當中講述的教育方式與家庭思想，大概會面臨許多批評，除了重男輕女，藉由愛的名義來控制子女的手段，更是會讓人起雞皮疙瘩；但另一方面，它也用影像的方式，保存了台灣包含硬體及社會慣習的過去樣態，而缺乏特效、剪接技巧的呈現方式，也能夠讓觀眾看到最單純的電影樣貌。

片名的「油麻菜籽」，被用來描述傳統對於女性生命的想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們並不期待擁有自己的思想，更不用說是擁有以自己為重心的生活方式；在這樣的框架之下，「秀琴」與「文惠」這對母女，也成為了整部電影的兩位主角。

身為醫生的女兒，卻嫁給一個不願待在家裡的丈夫，搞到最後家道中落，並且讓她被迫成為家裡的支柱；秀琴的生命故事是許多傳統女性的縮影，大概也能夠在當初電影上映的時候，引發許多共鳴。但藉由她的女兒文惠，呈現的卻是一個完全不同的視角：總是吵鬧、缺乏溫暖的家庭，過早擔負的責任，還有各種以家庭和愛為表象的情緒勒索，讓她的人生只能死死地被困在母親創造的牢籠之中，並且因此痛苦掙扎。

儘管兩位女主角的戲份明顯多於其他人，但她們背後存在的其實是名為「父權思想」的影子。權威式的家父長體制、重男輕女的資源分配，還有對於不同性別本身的價值評價等，儘管「秀琴」身為女性，但她卻沒有跳脫自己所背負的枷鎖，甚至轉身成為加害者的共犯，以同樣的姿態壓迫著自己的親身女兒，並且藉此獲得地位的提升。

相對於思想與價值觀上的隔閡，《油麻菜籽》的拍攝手法雖然也與現代不同，卻帶有正向的反思意義。在那個沒有特效、剪接技術也還算「樸實」的年代，導演「萬仁」如何用有限的工具去呈現出深刻的故事，尤其值得注意；不管是正面或負面，《油麻菜籽》的劇情都確實地擊中了觀眾的內心，就算中間已經歷了超過40年的歲月。

藉由呈現傳統女性所面臨的困境，《油麻菜籽》或許會被用來合理化過去那些如今看來不適當的教育方式；但另一方面，隨著教育的普及、時代的演進，這些壓迫背後真正的敵人如今已經無比清晰。睽違近40年後的重新上映及上線，《油麻菜籽》就像是一個提醒，我們沒有辦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但至少能夠阻止這樣的循環繼續下去，讓這顆種子在經歷長久歲月的飄蕩後，能夠長出不同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