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雜記
不知道眼前的混沌算不算一種長大的必經。我意識到自己可能其實是、終究是、也想要是孤獨的一個人。
跟家裡、跟朋友、跟工作夥伴都長出一種新的疏離,難以黏膩。回家的機票買了,但我總是想著要繞到幾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見見幾個朋友,或許還想去那個我一直書寫卻很久沒有真正踏足的田野地。
脫離了固定的一個集體,也不再以那間矮房為家。在不經意的年歲裡已經四處留情,心裡在意的人散落在世界的不同角落,織不起一張有效的安全網。我卻遲遲沒有將自己綁定在新的群體之中,逐漸發現保持一些完全自處的時光,對自己而言如何可貴而重要。
在同行聚會的酒吧,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點了唯一的哪一款無酒精飲料。清醒而敞開地交換著行業裡面的困難和辛苦,也有一些遷移和扎根過程裡的困惑。我樂意打開自己及深深聆聽,願意萍水相逢,交換也承接,但也沒有過多的期待與承諾。心裡有時會掛記著另一個城市裡的另一群工作戰友。
如今在影像製作部門上班。數百人的大公司工作劃分細緻,一整條生產鏈裡由誰負責哪一小部的異化組裝都劃分清楚了,卻有一種不成文的文化:要做個殷勤友善的人,甚至要樂於閒聊八卦;而沒有主動融入團體的人是要被茶餘檢視和討厭的。
這令我感到困惑和疲憊,經常不經意地就抽離地飄在空中鳥瞰,「喔,這其實完全是組織管理的問題」。James Scott在四十年前就發現了,聊八卦、訕笑、造謠,都可以是弱者的武器。最怕的是,弱者意識到自己改變不了體制的問題,拿著武器卻不抵抗,弱弱相殘。
自己或許只是其中一個逐漸異化的弱,但也可能並不期待在這棟大樓裡成為強的一方。意識稍微更清醒的時間,經常都在踏出大樓之前和之後。
我開始在夏天的尾巴,燥熱稍微退散之後,變得喜歡下班後緩緩地散步。完全地空下來,沒有人、沒有音樂、沒有podcast塞在耳朵裡的時候,思緒才真正地比較流淌清醒起來。
我最近遇見一個心理師,跟我同樣MBTI屬性的人。他在他的年紀,看起來終於找到一個在世界安身更好的方式,他跟我說,慢慢來,不需要著急。
他知道自己需要很多的空間和時間,於是也願意給自己那些空間和時間。「完全獨處」是生活的基調,因為照顧好了自己,他才能正常發揮,樂於看見別人的好,連結各種好的人。

有時,光是看見一個跟自己有點像,也仍然能在世界找到安身方法的人,就又多了一點點支持感。我可能其實是、終究是、想要的是保持誠懇,而不是想要孤獨。
只不過長大後的誠懇,並不是時時刻刻有話直說,是既要能清楚認識各種現實的條件,同時不犬儒地願意好好找可能的路徑,繼續往前走,然後一路去遇到更多喜歡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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