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日書 |第七天
如果末日明天就降臨,我們還是可以唱唱歌,寫寫詩,喝喝酒。
有陰謀論者認為自己活在一個虛擬世界,那麼世界忽然迎來終結,或重啟,也自然不過;還有人認為世界只是梵天一夢,夢醒,世界便終結,然後待梵天再次入睡又是一個新的世間。還有一羣人,理論上應該更平靜,又或走向極端的狂熱,他們相信會有人吹響第六個號角、放出四個騎士,而審判將會降臨,他們起碼已為此奉上了一生裏面七分一的時間。然而末日到底是怎麼的模樣呢?會是一下子盡歸虛無?還是要人目睹熟悉的事物崩毀?或許無從想像。但對於無何抗的絕望,我們早就領嚐過。
2012年的瑪雅末日語言,誰沒經歷過。當時大家都買了不罐頭、食鹽與樽裝水,不知吃完了沒?其實早就經歷過種種末日,貼身的或許是重要之人人的離去或逝去,更宏觀的或許是過往相信的社會制度或世界全然崩塌,一直賴以生存的信仰被強行瓦解。再日常點,每日情緒的崩潰、每一聲無人回應的呼救,也與末日無異。我們置身深淵之中,望不到彼此。
毀滅日時鐘一再推前,大國角力下國際關係緊張,有山雨欲來之勢。末日,也許比想像中近。
不過要是末日真的來臨,無謂試驗新事物,我是個念舊,或固執於過往的人。未了舊的果,不結新的因。走去做一件從未嘗試過的事情,是不錯的選擇,但恐怕是世界大亂的時候,今季新番也有一套《拉撒路》在講述這樣的情況。活在倒數之中,或會令世界瘋狂起來,雖然客觀每個人一出生就在步向死亡,每一秒也在倒數,分別只在終結的時間悠長而未知,以及肉眼可見地逼近。庸俗點,用文青的語調說,套用海德格Sein zum Tode的説法。末日有人歡喜有人愁,我淡然。
如果真的有麼一天,陳奕迅說《今天只做一件事》,可惜對貪心的我來說太少了。大槪,我會和遇見過的所有人道謝,以及說聲「對唔住」,然後為家人煮一頓飯,一起吃世界毀滅前最後的晚餐,最後往山裏走去。那裏會有與F、與Z、與N相關的物件,或許再捎上一本書與紙筆,靜靜地迎接終焉到來。
早前香港電影《看我今天怎麼說》上映,講的是聾人文化,而更核心的議題是「選擇」。早前有幸訪問黃修平導演,雖然以聾人為主題的電影有別於狹義的由聾人拍攝的「聾人電影」,但比起呈現聾人群體在主流社會中的弱勢,他嘗試呈現「聾人」群體的多元與身分認同,而圍繞「語言」的討論更是核心,相當令人敬佩。以3個聾人青年切入討論有關語際、選擇與身分認同的議題,絕非簡單易行之事,恰好其中兩位主演遊學修、鍾雪瑩也在金馬獎競逐影帝影后殊榮,後者成為影后,不容錯過。更值得一提是,鍾雪瑩的另一個身分是填詞人鍾說,歌手陳蕾演唱的電影主題曲《What If》,正是由她填詞,歌名恰好與這次七日書主題相同。其實一次次what if的設想、一次次「如果」,都是在敘述作出不同「選擇」所帶來的變化,歷日寫下的文字或多或少有點沉重,不妨用這首歌的幾句歌詞為本次七日書或下句號:
What if 你會放我去做夢嗎 / What if 獨自滑浪又畫浪花 / What if 悸動教我跳進自由 / What if 深海魚也伴我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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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旅途 原來好得意 /前途怎界定不必照那意思 /一切問心都可以 / 何妨誠實換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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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妨鬆手 不怕 / 還原率真 不怕 / 從前遺憾的語氣 / 無窮傳達裡沒有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