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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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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二十八章(下)

木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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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德凱和承山他們正在閒聊,梁源平突然跑了過來,說有個特大喜訊,什麼喜訊?

各位文友好!

本部小說記錄的是1958-2010年間蘇北農村往事,甚是有些趣味,供大家有空閒讀!🤝

感謝版主管理放行!

特大喜訊來,長江遊得快,

二爺小聲歎,真龍天子哉。

導讀:梁德凱和承山他們正在閒聊,梁源平突然跑了過來,說有個特大喜訊,什麼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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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通榆河》第二十八章(下)





“三嬸,桂花,你們沒有睡午覺啊?”家裡還沒有收拾乾淨,門口聲音已經傳了進來。

“二伯母。”

“二伯母。”

“哎,天熱你們沒有出去耍子啊,承山倒是在我家玩的。”

承闊承廣聽了心裡暗笑,三哥到二伯家玩,其實都是打二伯那些裝藥的瓶瓶罐罐的主意。

“二嫂,快進來坐坐。”

“老二家的,你有陣子不來了,今天不巧,承闊二娃在寫什麼毛筆字,不曉得從哪弄的墨汁,搞得滿屋子臭味。”

“三嬸,哪的話,咱家也一樣,有時候隊裡寫什麼東西,家裡也一樣的味道,這能算什麼事呀。”

桂花從壺裡倒了一碗涼開水遞了過來,桂花婆婆說道:“老二家的,你來肯定有什麼事的,咱又不是外人,有事直說吧。”

“三嬸,桂花,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本來這事不應該是我來的,可是大宏隊裡有事,招娣又腆著大肚子,德凱身體不好,所以只能是我來,你們曉得的,我說話笨嘴笨舌頭的……”

“二嫂,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嘛?不用客套,這誰跟誰的。”桂花婆媳知道,老二家的說話做事是老實人,論圓滑,比不上老三家的十分之一。

“還不是為了大宏的事……你們也曉得,他都做隊長8年了,做了這些年的隊長,年輕氣盛的,很多方面對不住大家,尤其是咱家族裡的本家,今天特地來向大家說個不是……”

這話一說,桂花婆媳吃了一驚,難道說吳大宏出了事了,不當隊長了?

“二嫂,有什麼事你說吧。”

“其實這事……是這麼個事,大宏老早就申請入黨,本來一開始就可以入黨的,可是……可是一直沒有批准,這段時間有消息說上頭考慮讓他入黨的。”

“入黨是好事呀,老二家的,這入黨與我們還有關係?”

“三嬸,你不曉得,聽說這入黨是非常麻煩的,要到每個親戚家裡來調查……”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桂花婆媳終於弄清楚了老二家的怎麼頂著中午的大太陽過來,吳大宏要入黨了,當了8年的隊長,按理說老早就應該是黨員了呀,難道說是……

“老二家的,不要說了,入黨是好事,我們只會順著幫忙,絕不會使絆子的,要不到了地下見到老祖宗怎麼交代?”

“哎!三嬸,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其實大宏當隊長對咱門裡頭多少還是有點幫助的,至少來說可以擋擋惡氣。”

“那是,二嫂,你還不曉得我們這家人,寡婦娘兒的,怎麼會去使絆子呢?只會說好話的,你就放心吧。”

“哎,我相信的,那……三嬸、桂花,我就回去了,承闊二娃去耍子呵。”

“這凳子還沒有坐熱呢,二嫂,坐會再走吧。”

“不了,三嬸,桂花,等會兒還要上工呢。”

看著老二家的走了,桂花婆婆歎了口氣:“當隊長也有求別人的時候,想不到呀。”

“媽,聽二嫂這話,吳大宏沒有入黨好像和咱有關係似的?”

“就是呀,還不是德龍的事……”

桂花聽了一陣揪心,家裡一片沉默。

入黨可是不容易的事,不把你外親內親祖宗三代調查得清清楚楚,這個黨你是別想入的,如果根基本來就淺,那非得根正苗紅不可。德凱路子廣,沒有費多大的事就給女婿弄了個隊長,可是要讓女婿入黨著實費了不少心思,本來想借著新官開挖通榆河的功績,趁機進組織的,誰料在通榆河工程上梁德龍死了,雖說這不是吳大宏有心的,可是這確實是他去請的醫生,這和他實在脫不了干係,通榆河工程上累死餓死的人多了去了,可是這累死餓死的人太多反而會當成一種普遍現象,這帳也不會算到隊長頭上去,要是真算帳,從上到下哪個幹部脫得了干係?關鍵這人沒有累死餓死卻是被針打死了,這死得太不尋常了,反而就是大事了,雖然大家都不是故意的,可是結果在這擺著呢,表面上不會處置當事人,可是體制內的處罰還是有的,這個處罰讓吳大宏差不多8年沒有能入黨,做著幹部沒有黨員這塊護身符,說什麼心裡也不會踏實。

轉眼間已經過了大暑,天氣依舊炎熱,這麼大熱天學校竟然沒有放暑假,承闊承廣也懶得到學校去看,天太熱,誰也不想出去走動。

德凱在家養病,反正沒得事,也樂得承山三人和他聊天打茬。

夏天不能呆在家裡,都是在外面樹蔭下。

“承闊二娃,這些天去學校了嗎?”

“二伯,這天太熱,誰也不想在外面跑,沒去。”

“這兩天一直沒有看見源平,你們見到他從門口大路上走了嗎?”

“二伯,你不曉得,天氣太熱,源平上學現在都是找陰涼的路走,他走那個木橋,趟著河邊走的,今天下午我剛遇到他去學校的。”

“哦,這樣的,承山,他跟你說什麼了麼?”

“沒有說什麼,只是問我火藥紙有沒有了,都這麼長時間了,哪裡還有的?”

“下次看到他,叫他過來說說話兒。”

“好的,二伯,不過不用說的,要是有什麼稀奇事情,他肯定會過來說的。”

“這倒也是,不曉得學校裡現在文化大革命怎麼樣了?”

“二伯,前些天,我和二娃去學校,看到學校裡面的大字報都在罵一個叫周揚的。”

“周揚?哦,這段時間報上經常罵他的。”

“二伯,周揚是幹什麼的?”

“和吳晗一樣,也是個大幹部。”

“嘻嘻,二伯,既然這些人都是壞人,那為什麼這些人還能當上大幹部呢?”

“這個……你們不懂的,小孩子不要瞎說就行了。”梁德凱暗想不要說這群小孩不懂,像我們這樣的大人又有幾個懂的。

大家閒聊了一會,梁德凱突然問道:“承山,離上次你去雪珍家好像差不多一個月了,這段時間家裡有人去過嗎?”

“上次我們回來後沒有幾天,我哥去過一次,也是晚上去,早上回來的。二伯,你問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我問問,承海回來後說了些什麼?”

“不曉得?我懶得問這些事的。二伯你老問這些事做什麼?”

“沒事瞎問問的。”

“三哥,二姐什麼時候帶郭俊東回來?七舅爺可說他以後能做大幹部的。”

“這個最少還要等一個多月才能回來的。”

“嗯!還要一個多月才能回來?二伯,我姐早過了月子了。”

“你不懂的,承山,新出生的小孩不過一百天是不能外出的。”

“啊!還有這個說法呀。”

“講究多著呢,你們呀要多學學,這些老規矩是不能丟的。”

“二叔爺,二叔爺,告訴你們一個天大的喜事。”大夥正聊得起勁,源平從學校回來了,看樣子是小跑過來的,渾身是汗。

“喜事,什麼喜事?”大家一齊伸長脖子問道。

“二叔爺,前些天毛主席游長江,30里路只遊了一個鐘頭加四分鐘。”

“什麼?”聽了源平的話,大家都驚訝得差點把牙掉下來。

“源平,你說毛主席30里路只遊了一個鐘頭?”

“二叔爺,是一個鐘頭加四分鐘。”

“乖乖隆地咚,這裡到東台縣城差不多也是三十多里路,騎腳踏車也要2個多鐘頭,源平你從哪聽到的?”

“二叔爺,是學校的收音機裡面說的,不會錯的。”

“喔!”梁德凱將信將疑。

“瘦高個說,毛主席今年都73歲了,還能遊這麼遠的長江,而且遊得這麼快,說明毛主席身體很好,真的是萬壽無疆啊。”

“毛主席今年都73歲了?”梁德凱又著實吃了一驚,梁家莊上能找到幾個70多歲的,自己已經50過半了,病了這麼多年,一直耗著,唉!人比人氣死人,毛主席73歲了還能游長江,看來這毛主席哪裡是人呀,簡直是神。

“二伯,我們也要去學游泳。”一聽毛主席這麼大年紀還能游長江,承廣幾個聽了心直癢癢,也要去學游泳。

“不可。”梁德凱雖然身體不好,但這話說得斬釘截鐵。

“為什麼?二伯。”

“曉得我這病怎麼來的麼?就是下水次數太多,得了血吸蟲病了,你們看看,病了這麼多年,只能吃閒飯,你們也願意這樣麼?”

梁德凱一席話把大家嚇了一跳,他的病在這擺著呢,平常大人們只會用河落鬼掐人來嚇唬他們,但是這河落鬼誰也沒見過,又是大白天的,所以誰也不在乎,德凱現身說法,一個病殃殃的人躺在面前,還是有點震撼力的,承廣幾個人心裡多少有些害怕。

“你們懂什麼?”梁德凱說著把頭朝四周顧了顧,壓低聲音,“毛主席那是真龍天子,按過去的說法就是皇帝呀,他游長江,下面有條龍駝著呢,什麼害人蟲都不敢碰他的,你們見過誰游水快過騎腳踏車的?再說了,咱莊子上活到70歲的人能找出幾個?這莊戶人家的老百姓能做到麼?”

確實,誰也沒有見過游水能快過騎腳踏車的,這毛主席不是神還能是人?莊子上70多歲人估計走路都要打拐杖的,還能去游泳?

“二伯,看來毛主席真的是神呀!”承廣聽了由衷地感歎,“不過,二伯,毛主席這個神和咱莊子上的土地老爺比起來誰大呢?”

“哈哈,二娃,哪有你這麼比的?”源平聽了哈哈大笑,“毛主席只有一個,哪個莊子上沒有土地廟,這土地老爺多了去了,噯……不對——二叔爺,咱莊子上的土地老爺和別的莊子上的土地老爺是一個人麼?”

“源平,這個二伯怎麼會曉得,你去養豬場問舒麻子呀,哈哈……”承山說完哈哈大笑。

梁德凱聽了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這與舒麻子有關係麼?”承闊承廣看著大家哈哈大笑,有點奇怪。

“承闊二娃,你們不曉得,這土地廟是土地老爺托夢給舒麻子才建起來的,這是老早的事了。不過咱這土地老爺只管著咱這個梁家莊,毛主席可管整個中國,肯定是毛主席大。”

“還是二伯說得對,那麼,二伯,家神櫃上的菩薩和毛主席比起來誰大的?”

“二娃,不許瞎說,這不能比的。”一聽承廣的問話梁德凱急忙說了出來,家神櫃上的菩薩這是萬萬褻瀆不得的。

“二娃,這我曉得誰大的,家神櫃上的菩薩咱們逢年過節都要燒香磕頭的,何時見過咱們給毛主席燒過香磕過頭?”

“放屁,你個承山,沒大沒小的,瞎嚼蛆,不是早就跟你們說過,不能說毛主席壞話的麼?”原來靠在椅背上的梁德凱突然直起腰,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再瞎嚼蛆,晚上叫你爹揍你。”

“我說的是實話嘛……”承山挨了罵,心裡挺委屈的,承山誰也不怕,一想到要挨爹揍,立刻心虛了。

“嘻嘻,承山,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死了才能燒香磕頭,你這不是咒毛主席麼,難怪二叔爺著急的。”源平小聲地對承山咬著耳朵,梁德凱聽見了也裝作沒有聽見,承闊承廣聽了偷偷地笑。

“這是在這裡說的,沒有外人,出去千萬不能說的,還是那句話,上面叫怎麼說就怎麼說,自己不能瞎嚼蛆,要不到時候誰也保不了你們。”幾人聽梁德凱說著,心裡卻都在想,毛主席既然是神,游泳都有龍馱著,肯定萬壽無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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