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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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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日書|第二天

胡說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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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一天中的某一餐飯。

1的4次方還是1。

曾經寫過和L的對話,談到離開香港後最掛念的可能是一杯「凍檸茶」。不過對於還在這價錢壓得死人的城市生活的我,為免凍飲加三蚊,多數都會叫熱檸茶。而且不落糖,兼夾要把檸檬篤到爛。對故鄕濃得化不開的思念,在冰融掉以後會稀釋嗎?直至原來的味道變淡得七七八八,那時便可以褪下原來軀殼換上新身份在新家園生活了嗎?帶著那如舊的茶底尾韻。這始終是目前慶幸還能留在此地的我所不能妄論的,而這些疑問與想像也種寄託着某種前設與傲慢,似乎不太妥當。總而言之,檸茶仍舊是我的日常,不知可幸還是不幸。

不幸在於,這兩天之內,竟然吃了四餐常餐:一份炒滑蛋、一塊牛油多士、一碗通粉或湯意。味蕾早已深刻地記住了每張食材的味道、湯的濃淡,甚至血管裏流淌的快都要給蛋液和牛油正逐步取代了,看到第四餐的時候,老實說,已經不想再食了。不過那蝕刻在細胞裏的常餐滋味,也不得不承認成為了一抹以,味覺建構的故鄉風景。如果我們確實有故鄉。那風景裏頭,有味道也有人情,以及附着兩者之間匆匆忙忙的雜音,是一種寫進味蕾的「快」。陳冠中寫〈金都茶餐廳〉,那間乜都can do的茶記大概便是如此一種典型,食物、場景裏頭有着所謂的香港精神,中西星馬炆煎燉焗樣樣齊,而且最重要是快得來穩定。男女老幼,嗜辣好糖都總有一款適合,常餐更是朝早6點到凌晨都有:通粉米粉公仔麵、叉燒沙嗲牛雪菜肉絲、滑蛋煎蛋太陽蛋、多士方包,外加一杯嘢飲,最愛OT的香港人就是要食永遠OT的常餐。不過君子之交淡如水,見得太多還是不好。

第一餐,得益於較晚上班,迷糊之際老竇已買來窩心外賣,為枯燥挫敗的一天保留一點色彩。第二餐,晚上完成編務後與同事用膳,因公司飯堂與狗糧差別不大,四周又是美食沙漠,只好稍走遠路覓食。無奈是時已晚,九點多十點不少餐廳早已落場,只好茶餐廳吃頓快飯,恰巧胃口不佳,陰差陽錯下又吃了頓常餐。是完美地詮釋了始終如一的一天。翌日早晨,第三餐。想着要與常餐告別,豈料放假晚了起床,餐桌上竟遇上熟悉的組合——常餐,又見常餐。最後拖拖拉拉把早飯當做午飯吃了,嗯,麵包、通粉都有澱粉蛋白質,好有營養。不過俗語有云,好日子在後頭。

第四餐,是在看《大狀王》前和O在澳牛食的。好久好久沒有吃澳牛了,印象中也沒和N吃過,大槪是因為盛載了太多和F的回憶了,好似成了不能擅闖的禁區。印象中那時和F吃常餐點過凍橙茶(即時凍檸茶,但檸檬變成了橙),這晚上卻餐牌上只見凍檸茶,據澳牛哥哥說一直都沒有改。可能是我單純記錯,不過記憶本來就不可信,又想沒有和N吃過可能也是另一種臆想,畢竟「同其他人一齊食澳牛」這回事早成了taboo。蓋因事過境遷,F、N相繼過上了新生活,而當下又趕急,才與O吃了澳牛。倒是坐低不夠一分鐘便完成了落餐、上餐的動作,最終要用30分鐘走本來只消7分鐘的路,好不煎熬。我從來都不是行得慢的人,好像慢下來世界就會死一樣,不過地球自轉和公轉的加速率大概在我生命走到盡頭後還是追不上腳步下的步伐。而且和O的相處也和之前不同了,或許是煎熬之所在。

N是「弄潮兒」,據其所說每一份大學論文都圍繞電影分析,而台灣新浪潮電影是N筆下的常客。N最愛的好似是侯孝賢,還是楊德昌?不記得了,反正我就不熟,只看過《悲情城市》(或許還有更多,但我不知道)。最近《一一》4K上映,同事說好好看,又是《紐約時報》精選廿一世紀百大電影之一,也跟風看了。看完後沒感動流淚,只感覺很精準地捕捉了都市人的困境和落寞、性慾和愛的邊界、生命的大起大落或四平八穩,而且化為幾段關係呈現,確實厲害。記得戲中兒子洋洋在車上問爸爸NJ:「你看到的我看不到,我看到的你也看不到。我怎麼知道你在看什麼呢?我們是不是只能知道一半的事情呢?我只能看到前面,不能看到後面,這樣,不是就有一半的事情看不到了嗎?」看一半,對啊,我們總是只能看到事件的部分,甚至少於一半。後來洋洋用傻瓜機拍了許多人的「後腦勺」,原因也簡單:「你自己看不到啊,我給你看啊!」如果有人要拍的話,希望拍的是我吃飯的時候。除了洗澡,吃飯大概是最輕鬆的時間,也是另外一種裸,是獸的一面——本能地進食充饑,食相、選菜的品味也可以看出一個人最原始的質地。

一日三餐是慣例,不過醫生話少食多餐為妙。那我選擇食字好了,食之不厭,也見身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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