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器雲華‧如果……》《舞有韻‧茶有香》
一器雲華|不是選擇,只是錯過。
《一器雲華‧如果……》
《舞有韻‧茶有香》
金龜婿
地鐵車廂裡人不多,李茗晴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機靠在耳邊,語氣輕快:「嗯,快到了,媽。沒有塞車,轉車也順。你湯有熱嗎?」
她一邊說,一邊往對面的男人看了一眼。對方西裝筆挺,襯衫第一顆扣子已經解開,手掌在大腿上悄悄摩擦,像是想把掌心的汗蹭掉,又不想被她發現。
「他在我對面,緊張得跟等高考成績一樣。」她低聲笑著說,語氣裡透著一點得意。
手機那頭傳來媽媽的笑聲:「他該緊張啊,第一次見咱家人,還想娶我女兒,敢不緊張?」
「好啦好啦,別調戲他了,我先掛,快到了。」
她結束通話,把手機收回包包,轉頭盯著對面的男人。他瞥了她一眼,又立刻把目光轉開,像是下一站就是刑場。
她故意問:「你不是說過你不怕什麼長輩壓力、不在意什麼門第背景嗎?」
他喉結動了動,嘴角僵硬:「那是…理論上。」
「你當初半夜翻我房間窗戶那股勁呢?」她挑眉,壓低聲音笑得壞壞的,「還有在學校食堂當眾求婚的勇氣呢?那時候你不是一句『茗晴妳嫁給我』講得震天響?」
他眨了眨眼:「那時候只有學生,現在是你爸媽……不一樣。」
「你現在是要逃跑的前女婿嗎?我媽還沒開口,你就先出汗了。」她雙手抱胸,語氣輕快,像是故意把他的不安翻出來曬太陽。
對方乾笑了一下,手往領口扯了扯,結果發現越扯越歪,只好放棄治療。
她看著他這模樣,終於收了笑,把空掉的豆漿杯塞進包裡,然後伸手過去,輕輕地、卻很確定地,覆上了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那一瞬間,他的手僵了一下,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安慰電了一下,然後才慢慢地回握了她的指尖。
地鐵進了下一個轉彎,車身微微晃動。她偏頭看著兩人交疊的手,語氣柔了下來:「別怕啦,我媽比學生吵,但還是會愛你的。」
他的喉結又動了動,沒講話,眼神卻從緊張漸漸變得有點發亮。
燈光打在兩人的手背上,訂婚戒指在彼此的無名指上碰了一下,閃過一瞬柔和的微光。
車廂裡一切仍舊安靜,只有鐵軌轉彎時傳來細細的摩擦聲,像是將一場新生活慢慢推進了現實的軌道上。
混亂婚禮
婚宴上的賓客大多心裡有數——今天的新娘和新郎,都是那種各自都太不穩定,卻剛好能互相接住的人。
章郁芽婚宴當天一早還在打電話怒罵花藝公司:「我都給建築配色板了,怎麼還能配出這種像小學生塗鴉比賽的顏色?」
而新郎也沒閒著。他堅持現場的桌椅擺設必須參照他碩士論文中設計的「城市開展視覺流線」概念。結果桌子轉成放射狀,攝影師當場崩潰:「沒有一個角度能拍到主桌是正的!」
有人在群組裡發照片,說這場婚禮像某種都市裝置藝術實驗。
婚禮流程更是一場步步踩雷的實境秀。迎賓音樂被工作人員播成了新郎大學玩熱音社時錄的地下搖滾Demo;新娘進場時背景居然是《Smells Like Teen Spirit》,還有回音。
新郎的同學一喝醉就開始跑場,最後誤把那一層手工婚禮蛋糕切成了不規則地形剖面圖。
而章郁芽站上舞台、端著酒杯正要說敬酒詞,結果手機響起來,是她客戶傳來訊息:「老闆,明天市政府開標,我們報價送了沒?」
整場婚禮亂得驚人,但也有條不紊。像一台突然自動運作的、沒有工程圖的機械。
最妙的是,每當出錯時,他們都會立刻看向對方,露出一種「果然又來了」的眼神,然後一邊笑一邊補救。觀眾也從一開始的驚訝,漸漸變得期待下一個「災難點」。
主婚人在台上看得嘖嘖稱奇,最後說:「我本來以為這場婚禮是想證明他們能搞砸多少細節,現在我改觀了。他們是想證明,世界再亂,他們還是能一起撿起來。」
儀式結束後,他們沒有被鮮花簇擁,也沒有跑進禮車。他們脫下西裝,拖著皺巴巴的婚紗,直接幫工作人員收拾場地。
章郁芽搬蛋糕剩下的托盤時還在碎念:「我交代過了,第三層是巧克力口味,到底誰放進榴槤的?」
身邊那個人笑著把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遞給她:「我想妳可能想來一杯,所以我買了兩杯。」
她一愣,接過來,看著杯子,又看了看他。
「你怎麼知道我需要?」
他耸肩:「我不確定妳會不會喝,但我知道妳今天一口水都沒喝。」
章郁芽盯著他,眼眶有點熱,又不想承認自己感動,於是咕噥:
「我在台上的時候根本沒機會喝水好嗎……」
「所以我就提前幫妳準備了。萬一妳不喝,我也能多喝一杯,反正我也愛喝咖啡。」
她轉過頭想嗆他一句,結果看見他嘴角沾了奶油。她用指尖擦掉,卻突然有點臉紅。
「欸……你不覺得我們真的有點太荒唐了嗎?」
「妳是混亂製造機,我是混亂消音器,我們湊一對,剛剛好。」
他湊近一點,語氣像開玩笑,又像在補上一個從前沒說完的承諾:「這輩子如果不嫁我,妳也只會自己炸掉。」
她笑了,笑得像某種脆弱又強大的結界忽然被解除了。
等到賓客散去,燈光熄到只剩些許餘暉時,她拉著他坐在空盪盪的舞池中央,兩人並肩,一起喝著已經微溫的香檳。
她靠在他肩膀上,聲音輕得像晚風:「你說……我們還會再炸幾次場面?」
「只要妳還願意炸,我就陪妳慢慢撿。」
她沒再說話,只是把頭靠得更近了一點。那個曾經讓她生氣、生悶、甚至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的人,現在正坐在她身邊,一起面對他們親手搞砸、又親手拼湊回來的婚禮。
這混亂的世界裡,有時候,最穩定的東西,反而就是願意陪你一起混亂到底的那個人。
《舞有韻,茶有香》
婚禮忙亂了一整天,像是被綁在旋轉木馬上繞了三圈半,中途還加速了兩次。一直到夜幕低垂,人群散去,才終於像從夢裡醒來,留下一身的香水味與腳底的隱隱作痛。
現場一半是白韻的粉絲,手機閃光燈像煙火一樣閃個不停,一直拍到送客還有人喊「姐姐轉圈」。另一半則是親友團,熱情又規矩地擠在一起吃喜糖。中間還混著幾位林雲華在商場打滾多年認識的朋友,個個穿得像來參加發布會,嘴上說「恭喜」的同時還不忘互換名片。整場下來熱鬧得像直播帶貨,紅毯都快變成伸展台,只有攝影師一直在角落碎念:「這光線太難抓了,她們怎麼永遠背對我?」
但除了這些賓客,林家的其他成員一個也沒到場。林雲華的哥哥與姐姐,一位在多倫多、一位在日內瓦,分別寄來了花圈和賀卡,字跡娟秀、包裝考究,看起來既體面又客氣,完美地展示了「我們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想來」的高級缺席。
當晚,林家的婚房大得像樣品屋,落地窗外是剛結束不久的煙火,還殘留著一點點聲響。屋內則安靜得出奇,安靜得像什麼都還沒發生,也像什麼都已經發生完了。
婚紗早就被白韻隨手丟進角落,裙襬還卡在沙發扶手上,像一場打完仗後遺留下來的戰袍,沒人有力氣去收拾。
白韻換上了一件寬鬆的斜肩T恤,尺碼很明顯大了幾號。下擺勉強遮到大腿根部,卻怎麼也遮不住那雙蓄勢待發的長腿。她赤腳踩在地毯上,指尖還帶著指甲油沒乾透的氣味。
更要命的是,她故意背對著光站,落地燈從身後灑下,薄布透著朦朧的線條——那件T恤裡,乾乾淨淨,什麼也沒穿。
她咬著唇,笑得像個調皮的孩子,一邊踩著只有她聽得見的拍子,一邊輕輕轉身,像是準備獻上一支只給一個人看的舞。那舞姿談不上專業,卻有種天然的魅惑——是某種「我知道你在看」的自信。
林雲華坐在床沿,襯衫還沒脫,眼神卻已經開始飄忽。他明明看著她,卻又像在逃避什麼似的轉頭,聲音乾乾的:「妳是……是要我看哪裡啊?」
白韻彎起嘴角,語氣甜得像半融的焦糖:「看哪裡……都可以呀。」
他喉結動了一下,像吞下什麼又辣又燙的東西。手指悄悄收緊在膝上,努力控制呼吸的頻率。
婚床旁的小桌子上,還擺著一杯奶茶和一杯咖啡。茶是白韻剛泡的,帶點烏龍香;咖啡是他從婚禮現場剩下的,一直沒來得及喝。兩種味道混在一起,明明矛盾,卻又不違和——就像今晚的兩人,一個太鬧,一個太穩,一個想點火,一個拼命守住界線。
但這晚,界線早已模糊。
白韻慢慢走過來,膝蓋彎著,像跳舞,又像準備撲上去。她靠近他,停下來時剛好站在他面前,抬起手指,輕輕撥開他額前的髮。
「你怎麼這麼乖,動都不動?」
他輕笑一聲,聲音低啞:「因為我怕我一動……你就沒得下台階了。」
她眨了眨眼,眼裡有一點笑,也有一點火:「那你要不要賭賭看?」
窗外夜色漸濃,屋內的光越來越柔。
在這個不太安靜、不太規矩、也不太清白的夜裡,他們的婚禮總算畫下了一個不算完美,卻足夠真實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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