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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相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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恙蟲症與身體的對白

難相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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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19歲大學時期,距離第一篇文章恰好是間隔十年,字間還有一些稚嫩的感悟跟些許強說愁,現在看來也是可愛(當時酒量也不錯,著迷於整晚泡在酒吧證明自己的受歡迎;真是天真可愛吧)—— 姑且算是一種對青春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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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搞不清楚是「恙蟲症」還是「恙蟲病」,也搞不清楚第一個字到底該用「漾」這種輕飄飄的字形發音,還是要用恨恨然彷彿從齒間擠出來的音絲唸成「怏」。後來想想,症比病顯得專業多了,漾又似乎比怏少了點痛苦,剛好合著「恙蟲症」的氣質,大概就是淡淡的痛著、但又絲絲入扣的那種痛。

高中時期讀過的某作品對肺結核下了不錯的評語,當然是託林黛玉的福,咳血而死啊,說多淒美就有多淒美。後來每一次生病時我就習慣的賦予每種病一個定位——貧血是自苦、高燒帶有殉情的濃烈、腺體發炎像是嗚嗚咽咽的委屈。而恙蟲症呢我覺得還挺可愛的,可愛中帶點體貼,像是有隻小蟲子就知道你是個需要被鑽孔的存在,於是悶聲不響的在皮膚上挖個洞。細菌帶了進去,靈魂卻被帶了出來。

得蜂窩性組織炎的時候我第一次發現腳上好多密密麻麻的黑色結痂。後來醫生說了些什麼那是恙蟲症帶來的焦痂。我根本沒在聽,眼神晃到某張病床上動也不動的老人身上。半年後的現在我又找到一樣的傷了,在左腳,圓圓黑黑、硬硬的焦痂。說來慚愧,發現的時機是在驚覺自己為什麼膽敢沒搽指甲油就穿上涼鞋的時刻。

結果我發現我跟恙蟲症真的變成好朋友了。如預期的在摳掉焦痂之後會看見紅點點的傷口,傷口周圍又一粒粒白白的腫起來。看見點點的晚上我什麼也沒做,照著心情喝了酒、熬了夜了。後來,回台北的潮濕日子中,經痛洶洶湧湧的襲來,伴隨藥物副作用,恍如在警示我怎們對身體這麼毫無覺察似的,是讓人覺得整個台北濃稠到無法呼吸的那種痛。嘖、真的很不體貼。

再後來我發現原來直接來的痛,是好一點。我討厭從身體裡發出的痛,摸不到源頭在哪裡,一如找不到自己是被藏在身體的哪個角落了。但是皮膚,「皮膚什麼都記得」。指尖滑過的調皮他記得,舌尖停留的溫存他記得,很細很細的那種鼻息落在頸後的敏感他記得。所以理解當然的,痛他也記得,不論是哪一種。然後他就實實切切地在那邊了,等著你去選擇要照顧還是忽略。

敏感的人是很迷人的。這種話我只有喝酒之後才敢說,而我可愛的肌膚,可愛的恙蟲症,就是跟我一個樣的任性,記清楚任何不想記著的,並且完全沒有要放棄堅持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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