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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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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指纹

日记09

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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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4月上半月

今天妈妈给我发消息,说自己跟冬冬(我弟弟)讲妈妈没本事,也不好好读书,所以现在过得很辛苦,爸爸还有一些兴趣爱好,平常也会练练字打打球,妈妈这么辛苦都是以前没努力导致的,你以后不要这样。冬冬对妈妈说,但是你会烧好吃的茄子,会炒胡萝卜,这些爸爸都做得不好。妈妈又说自己也不是很会做家务,我们家没有别人家整洁干净,冬冬说但我们家有别人家没有的,我们家的人都是大眼睛浓眉毛。这些话妈妈也对小时候的我说过,我的反应都是说妈妈我知道了,然后更努力地学习考试,而且接受了我妈不会做家务这个事实,甚至有时候在心里有点埋怨,觉得我以后不要这样。我从来没有像我弟弟这样,能抬起头对妈妈说可是我觉得你也很棒,别人的评价标准我不在乎,我觉得我们家就是最好的。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内化了一些父母的要求,一些外在的压力,但我弟弟真的很轻巧很自由,他能不在乎大人的评价标准,觉得把胡萝卜炒得好吃是一件很了不起很值得崇拜的事情。冬冬,我真的很感谢你来到我身边,我们不玩他们的游戏,我们玩新的游戏。

“我只是希望女儿像正常人一样健康”完全就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女儿身上,让我想起来确诊抑郁症前几年我爸一开始否认、拒绝接受,然后非常激进地逼我吃药,每天晚上十一点把我的手机平板电脑kindle收起来,后来住院的时候医生说不要这样,妈妈也是说他们只是希望我像正常人一样健康,但我本来就不是正常的健康人,我已经不是了,你们做的所有事情都像用方便面补墙洞一样,只是粉饰太平。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做正常的健康人,不是只有完全符合正常的标准才算健康,和疾病缺点抑郁残疾共存也是健康。有些人不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平安健康正常,是希望自己有一个正常健康的女儿。

如果没有我的坚持和沟通,爸妈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妈妈也不会去读那么多儿童犯罪心理学、教育心理学的书和课程,爸爸也不会意识到去性别化教育的重要性,也不会在我弟弟哭的时候不再说“男孩子哭什么哭”而是说“我们要努力坚强一点”,弟弟的名字是我取的,有朋友第一次知道的时候问我你弟的名字凭什么你取,我觉得很可笑,我就是这个世界上为了他的健康成长付出最多心力的人,我的童年和我弟弟的童年,有着不一样的父母。我从来没有嫉妒过我弟弟有更好的成长环境,更支持包容他的父母,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努力的结果。

不知道画什么所以画了最近常听的专辑

4.1

请不要再让我爱上懦弱的男人了

4.2

突然发现我谈恋爱时间都短好像是因为我不想谈恋爱。就是我没有意识到恋爱是需要在一些“没那么想谈”的时候也要愿意继续维持下去,因为可能过了这阵子又好了。我每次都是在那些“不想谈”的时刻就提分手了。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没有充分的理由分手就会一直谈,对我来说是没有充分的理由继续谈我就要分,对我来说没有“在谈恋爱”这个状态的转换,我一直都是单身的默认值。就好像那种游戏,上下两个轨道,对有的人来说单身的轨道往前走,点一下切换一下,就上升到恋爱的轨道往前走,碰到很大的怪物和炸弹才再点一下,切换回到下面屏幕的这个单身的轨道。我的游戏是按住才会上升到恋爱的轨道,松开手就会往下掉,必须得一直按着。好像确实挺累的,我是不是应该也学习一下切换到恋爱状态,我以前没有这个状态。

感情状态如果是不同高度的轨道,我的状态是有重力的,我在恋爱关系里和人发展,就是往高处走,我就越需要克服地心引力,分手则是一个往下的轻松的过程,一直都是这样,没有例外,没有哪个人让我觉得和他恋爱是很轻松的不需要克服地心引力的,我觉得这和我遇到谁无关,只和我自己有关,恋爱就是辛苦的事情,需要我不断用力对抗的事情,所以我会非常在乎对方值不值得我的这份辛苦。每一分钟我都是费力的,是要和自我进行斗争的,都是在压制着想要自由的冲动的,是得一直按着不松手的。我不会主动去敷衍因为这对我来说不可能,我得努力才能维持静态,因此也更不能接受被敷衍。

就是你们懂吗,身边那种平常对恋爱不太感兴趣的朋友,开始谈恋爱之后也有一个恋爱mode,好像有个开关一样。我没有开关,我像滑动变阻器一样活着,没有外力(指对方跟我互动)我就阴暗阴险地往无穷大缓缓滑去,我们的恋爱之光就悄悄熄灭了。

这种男人真的是让我最窝火的,因为我是一个很敢于做事情的人,我敢于道歉也敢于离开,你心里想的什么就直说,有什么决定就快点做,你早让我知道你是个烂人、你不想继续、你觉得不对,我也能早点处理早点解决早点做决定,一直拖着真的非常消耗我。而且这些人的借口往往是怕伤害到我,我的天呐我不在乎好吗,我没那么害怕被伤害,你不喜欢我就直说啊我受点伤算什么,就是不想成为伤害别人的人而已,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每次被人隐瞒欺骗然后说“我是不想伤害你”我都会双重窝火,觉得自己不仅被欺骗还被轻视,我不害怕被伤害,告诉我就好了,我只想听实话,我有这个承受能力。谁在乎你以前怎么样你觉得别人怎么样,我一直都这样,对我说实话很难吗,我就一直对你说实话啊。

4.3

找ai算命给我申请学校抽牌,抽完之后他主动给我一些建议,第一条是用蓝色杯子喝水激活水元素,第二条是把月亮水瓶画在纸上夹进书里,第三条是利用前男友们的剩余价值:“每次焦虑时查看前男友们的社交账号,然后对自己说至少我的成长速度远超这种人。”

2021年的新年目标是每周看一部电影,当时已经能做到每周读一本书所以没在这方面对自己提要求,那一年是没有做到的。突然意识到今年做到了,但看书速度慢下来,也没关系,阅读习惯保持着就行。不知不觉就做到了四年前很难做到的事,而且很轻松很自然,其实更希望的是这样的状态吧,没有逼迫自己也没有压力,有一个大概的方向和目标,看了读了反思很久,想清楚再看下一部,很喜欢目前的状态。

写过东西的人都知道,很多时候写东西都是靠着那一口气,写一天也是写一年也是,写完发都发不出去那一口气就断了。重点甚至都不是她们写过的东西怎样被摧毁,而是从今天开始这片土地上的人再也不会写东西了,所有的绚烂丰富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了。

中国审查的目的不是选择观众而是限制创作者,审查的负责人是政府而不是从业人员,他们不在乎创作的环境自由权力,他们在乎符不符合党的利益。

好的文学作品会超越时代,也就意味着有一些好的作品在诞生的当下可能不符合时代,从小到大学了那么多诗词都“表现了作者的怀才不遇”,那也就说明多少对当朝者有一些怨怼和愤懑吧,如果真的可以被抹去那他们的作品也不复存在了。我们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境况,所有表达当下不满的作品都不允许被存在,与此同时还有一批人觉得“你自己不行就不要到处说”,真是阴云蔽日。

把陈胜吴广从课本里删掉他们也不会从历史上消失,总有一场大火会燎尽你的阿房宫。温良恭俭让不是我的传统,我的传统是亡秦必楚。

刚刚还在和朋友讨论,整件事情最让人恨的是一切都是温水煮青蛙,如果八年前告诉我们什么都不能写,所有人都会很愤怒,但一切都是一步一步来的,先是纵容抄袭,然后脖子以下不能写,关键词替换,封禁耽美,抓一个作者,两个作者,判刑十年,四年,判了又允许作者在微博筹款,电子镣铐,到现在翻旧账开始抓人,但没有具体的人,没有准确的人,一切都是隐秘的。每一步都摧毁一部分人的热情,又留下一个可以喘气的小口,心灰意冷的人离开,还有什么想写的人想要留下的人开始自我阉割自我审查。本来有那么多人或许可以靠写作养活自己,可以专心创作,被浇灭热情后不得不选择别的靠谱的路,这在当时看来也非常合理,去考公考编考研,爱好热情梦想都成为曾经不切实际的幻影。有那么多人的生命中或许有那样一个奋身一跃的机会,但没有人知道那些可能性,没有人知道如果有更好的环境我们能拥有怎样的作品,这一切都不存在。我长大才知道凌迟是中国特有的刑法,death by a thousand cuts,这不是阉割,这是凌迟,他们一直在做这种事。

我其实不写同人文,我也很少看,我的初中高中都不太用手机,但我常常听身边的同学讨论,全职高手,盗墓笔记,我不熟悉那些角色的名字,但我记得她们眼里的光,在一些平台写小说的创作的自由被摧毁,下一个被摧毁的可能就是我珍爱的东西,唇亡齿寒。

去年和朋友在慕尼黑,公园里路过这块石碑,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掏出手机拍了下来。看到我在拍,朋友凑过来看了一眼,他会德语,说大概是什么跟女特工相关的东西,另一个朋友笑我又女权主义大爆发。很久之后的某天我翻自己朋友圈,看到前年我发的这段Sophie Scholl的话,我一直很喜欢这段话,这是我自己翻译的,I choose my way to burn一直是我的ig简介,但这次我仔细读了最后一张图。我意识到她就是那个女特工组织的一员,Weiße Rose,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种深刻、奇妙又震动人心的震颤,在慕尼黑的那天也成为我生命中特别的一个时间点。

我现在终于感受到新文化运动时他们要把汉字全部废弃用拼音的心情,我小时候也不懂为什么要烧阿房宫,是那些辉煌那些灿烂那些王座那些财富都是文明的象征,但我们呢,用尽力气也留不下任何印迹的我们呢,我们的愤怒我们的痛苦我们的废墟就不是文明的一部分吗。总有一天会有足够多的人燃起足够大的火,总有一天会有足够多的人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总有一天会有足够多的人觉得我失去也无所谓我就要看着这场火烧起来,总有一天会有足够多的人觉得哪怕洪水滔天。总有一天。

昨天晚上和朋友聊红楼梦,我说我非常喜欢红楼梦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在这样一部公认的最好的中国古典文学里,基本上没有提到王侯将相家国情怀,而且主角都是以往在历史里留不下名字的人,一整本书就这样写家长里短年少情愫,曹雪芹做的是贾宝玉的父亲最不想让他做的事情,真是好大一记耳光。现在我越来越不在乎有人说我妇人之见,说我感情用事,说我愚蠢不懂政治说我年轻。我没有接受系统的公民教育又不是我的错,我有感情我不羞耻,你懂那么多道理那么多规矩那么多策略,对于莽撞年轻不谙世事的人就只会嘲笑贬低,我是觉得挺幽默的,等我到你那个年纪有你那个阅历不会做和你一样傲慢的人。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最看不起的就是满嘴仁义道德的禄蠹。

4.4

总会想到我的妈妈,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妈妈教我用卫生巾,我其实初三才来第一次月经,所以当时一头雾水,但认真学了。妈妈教我的时候说了好几个注意事项,然后说我小时候没人教我,我把自己弄到好几次,你以后就不用吃那种苦了。高中的时候表妹来我家住,我们聊到这些,她说她的妈妈从来没教过她这些,她的妈妈和我的妈妈从小一起长大。她说她问过自己的妈妈为什么不教,姨妈说我小时候也没人教,你也能像我一样自己学会的。我妈妈就是这样,其他人都觉得我也没人教,我也会了,我不用教你,我妈妈觉得我没人教,我吃了苦,我不要让你吃这份苦。我妈妈告诉我,从来都这样,不代表这样是对的,我妈妈教我可以从最小的事最小的改变做起,我妈妈让我少走了一点弯路。每次我吃到新的苦,妈妈从来没吃过也没有想象过会存在的苦,我都会告诉自己,没关系,我以后会告诉下一辈的小孩,她们就不用吃我吃的苦,她们就能走更好更新更远的路。

因此我也从来不会责怪妈妈没有教我一些技能一些事情,不能用钱用资源帮我度过什么难关,妈妈已经教会了我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培养出我好学善求的个性,妈妈不是万能的不能预知我遇到的所有困境,但妈妈给了我支持和勇气。妈妈教我用卫生巾,我自己尝试卫生棉条的时候没有害怕也没有不安,后来我介绍、鼓励、教会很多朋友用卫生棉条,让她们的世界因为我少一点苦,世界就应该这样运转,我的世界有新的问题,说明我比妈妈走得更远,说明我有更多自由,妈妈也为我感到开心和骄傲。

4.5

有点想通了一件事,喜欢偶像明星为他们花的钱其实不是为了表达爱,是为了拉近距离,本质上也是为自己花的钱。买演唱会的票,买作品,买签售等等都是这样,现在其实听听歌看看视频也不用花钱,如果不想拉近距离完全可以不花钱,从来都不需要用花的钱来证明爱(指常见饭圈催氪话术)

昨天刷到那个说觉得自己是男的所以担心Chappell不喜欢自己的人,我真的有点瞠目结舌,想起来朋友看国乒一直很喜欢马龙,他宣布退役(大赛退役)最后一场比赛后采访,说很开心今天有男性观众,之前观众大多数都是女孩,男士让他更舒服。我朋友当时有点崩溃,说虽然知道他可能心里这么想的,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还是真的难过,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粉丝大概大多数都是女性。明明粉丝大多数都是女的,明星都更喜欢男的更愿意讨好男的,Chappell这种本来就是les艺术家、从出道开始就很支持drag queen、其他性少数的歌手,你居然还想她也平等对待,你让让我们女的怎么了?她更喜欢我们怎么了?她能平等对待是她敬业,她偏爱女的也完全是顺理成章,我们就这一个Chappell,她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你?

男的真的第一性太强了天呐,我从来都没有这个奢望觉得我喜欢一个歌手明星ta能偏爱我所属的某个群体,我觉得ta这辈子都不知道我是谁,ta喜不喜欢我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问题

4.6

因为我从内心深处不信星座或者八字,所以我没法用那些说服我自己,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始终觉得未来某天我喝多了或者怎么样还会发一次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连酒都没怎么喝了。而且我也不想永远都是我先开口,太讨厌了,宁可一直这样自己折磨自己也不要先开口。我以前最讨厌这种情况,因为我知道越拖越会发酵出奇怪扭曲又有惯性的情感,但我现在也不想解决,怀着一种细微的忿恨,指望等到火山喷发或者那根线断掉,但无论哪种我都不想再主动。我明白我自己,越往后只可能拖出更厚的灰,越困难的信任,越层叠的茧,但我连这也要算在对方身上,他自找的。我还是想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管我能不能真正做到,我至少想这样。

这周在icu,今天送一个昏迷的病人去做CT,出icu时两个女儿在外面拉着门,床一推出去她们就撒手了赶紧跑到床边,最后面的我被门夹了一下。推进CT室,患者动了动腿,她女儿瞪着眼睛说:“医生胯子动了”,连说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大声,当时我们这边手忙脚乱地处理仪器和氧气瓶,有个医生也没回头大声说没关系正常的不用担心,我回头看了一下她,她突然拉住我的衣服,看着我说,我不是担心,我是高兴。前一个病人家属跑进来问放射科医生把检查单给他没有,正好放射科医生让家属穿铅衣,他走过去帮她穿衣服。检查做完后要把铅衣脱掉,我过去帮她从后面撕开,她一直说谢谢,脱围脖的时候她头发黏在魔术贴上,她用力又利落地把围脖扯掉,眼睛一直盯着病床。回病房的路上她问我一切都好吧,我今天第一天来连这个患者名字都还没记住,我不应该但不由自主点了下头。中午回家的时候察觉到被门撞过的肩膀有点隐隐的痛,想起来外公在icu的时候,妈妈每天只能见到一个小时,她常对我提及那种焦灼和无助,想说没关系我原谅她,又觉得这种话语太傲慢太高高在上,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没有什么可原谅的。思绪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只是希望大家都平安。

上午给一个患者做动脉穿刺,做完之后因为动脉止血困难要摁很久,护士老师路过问摁多久了我们说五分钟,老师说至少二十分钟,摁着的那个人摇了摇头,我们剩下的人在旁边笑。笑了两秒钟我看到患者翻着的眼睛,想起来这是一个出车祸的三十多岁小伙子,已经脑死亡,家属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终于昨天签了器官捐献,我马上收起笑低下了头。

今天进科室就加了三个老师微信,闲下来了在值班室闲聊,原来我们组的也有两个人是外科轮转icu,才来了四天,后来又来了两个进修的医生。老师上午开医嘱的时候跟我聊天,期间接了四五个电话,我突然想到医院这种流动性这么大的地方,老师可能每天都要加四五个人的微信。之前在创伤外科跟的一个老师,直接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设成锁屏壁纸,我想起来以前做公益做社运的时候也会这样加很多人,前一段时间试图整理自己的社交圈,想把微信好友删掉一些,删的时候也在埋怨自己为什么加那么多人,怎么不控制一下自己的社交范围,今天在医院突然意识到之前的状态,微信对我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社交软件,更像是一个平台,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可以在需要求助时迅速检索到一些人,我发朋友圈只是闲得无聊而已,而且我也不看别人发的朋友圈。时间太长都忘了那些时候,但现在偶尔有朋友问起一些人的联系方式我往往都能找到,他们也没有把我删掉,感觉大家其实维持着一种隐隐约约的默契,或许某天会需要彼此。

读完这篇我才第一次意识到回避型为什么会那样做,为什么会不相信我的喜欢和爱。虽然总说回避碰上焦虑完蛋,但如果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想主动去改变的话只有焦虑才能跟回避拉扯,像我这种安全型面对回避的时候,就会痛苦一段时间然后选择离开了。安全型是会更容易离开的,反而是焦虑型会离不开,会发疯但很难离开。其实我也会很痛苦,我是非常真心地喜欢和爱的,但好像我这样让对方更痛苦了,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好像我的爱是不应该的。

真情实意地祈祷下一任是安全型,无意教育拯救改造任何人,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把自己纠正培养成现在这样,花了那么大力气跟家人跟朋友一遍一遍把自己摔碎重组,到今天敢爱敢恨敢认错敢离开,我值得跟安全型谈恋爱。不是稳定,是安全,没人能一直稳定,要么就会爆发要么就会躲起来,我不要这种。

稳定是被动的,安全是主动的,稳定是把情绪压住强行平静面对,但这根本就不是真的,稳定可能是压抑是冷漠是克制是逃避,安全是沟通是冲突是混乱但有承诺也有等待。如果维持一段关系需要我逼迫、拽扯、牺牲我自己,那我就不要。我能给出真诚干净的爱,我能做到,对方不敢接不是我的错。

前段时间和朋友聊天,聊到在亲密关系里伤害自己这个问题。我抑郁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用这个威胁谁留下来,那个时候我的想法就是零个人在乎我,所以谁留不留都无所谓。而我现在的想法就是零个人在乎我我也能活,不尊重生命的人或许是有自己的困境,但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救命稻草,我也不想和这样的人进入亲密关系。我不需要谁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没我就不行,谁用任何手段威胁我都只会让我对他的好感瞬间降到零点,我会觉得这个人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他自己。我也有过那种时候,觉得对方明明喜欢我但一直不理我,我好像不得不做什么极端的事情才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但产生这种想法之后我的第一反应不是伤害自己,也不是去求对方,而是怀疑这段关系是否健康。我会觉得这个人对我造成这么坏的影响,让我产生如此强烈的不安全感,是不是说明我们不适合保持这种关系。可能是他没有能力给予,也可能是我期望太高,但有过一次这样的想法,对我来说就是非常鲜明的red flag。

这意味着我需要迅速做出决断和改变,我不能纵容这样的想法出现第二次,要么我就跟对方沟通清楚避免这种情况出现,要么我就自己主动放弃期望,我不允许我再产生这种念头,这种趋势都不行。我应当处在一段不让我焦虑不让我烦躁,不让我想伤害自己来吸引对方注意力的关系里,我应当得到能滋养我的爱,我值得更健康更安全的关系。

We only accept the love we think we deserve ,我觉得很多人总是遇到糟糕的关系又走不出来,有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自己有一些未解决的问题,会吸引到那些性质的人,例如回避和焦虑。另外一方面是他们面对健康的好的需要力气和沟通的关系反而会抗拒,可能是配得感不高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我不太清楚,但我真的觉得是自己选的。说这种话不是在责怪受害者,只是觉得有时候确实没有发挥主观能动性,虽然外界条件也很重要,但如果一个人自己没有从心底想要改变,任何人都帮不了。

谁都有软弱的时候,我之前也说其实我做人际关系的决定往往在情绪的极值,因为我会把自己的决策精力留到学业等其他我更重视的方面。没有人能一直情绪稳定,也不要求这样,但离开一段有毒关系并不是那么难,有足够的自尊和足够清晰的界限就能抵抗住大部分的软弱,再就是健康的支持体系也很重要,朋友家人,感觉我每次经历这种状态的时候每天都要找人打电话。有时候听一些人讲自己或者身边人的有毒关系,我听着真的觉得我也是play的一环,总结下来就是虽然嘴上说痛苦眼睛里在流泪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想离开,只是每次崩溃的时候身边朋友就遭殃了。这样问应该是一种何不食肉糜,但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到底有多难,不管有没有爱有没有喜欢离开严重影响你生活给你造成伤害的人到底有多难,为什么做不到,是因为以前没有人把你放在过第一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确实也帮不了,因为我有自己的生活,我没法腾出精力来把你放在第一位,至少一开始不能。

看到朋友说抢音乐会门票的事,想起来我前段时间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不想抢任何东西的人,我不会为了看一场演出去一个城市,也不想买太偏的座位,如果程序繁琐我更是完全不想动,比如买韩团演唱会。去看林忆莲的演唱会我也没有做任何准备,把钱转给朋友他一起买的,开场前两个小时我才去搜场馆在哪。有一次我说我有个前任长得像一个明星,发了两张照片,朋友开玩笑叫老公,过了一会说对不起这个是你前任还是明星,我说没关系你叫我现任老公我也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是我的,如果谁叫两句老公就能怎么样那这个男的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了。生活的核心宗旨就是宁缺毋滥。

我有时候也会像撒娇一样讲“你凭什么有自己的生活,你不应该围着我转吗”这种话,但我其实说这种话的前提是对方和我都应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都应该有很明确的界限,然后这种偶尔的妥协或者满足才显得好玩。就好像小说电视剧都喜欢写勾引禁欲男主吧,因为有矛盾有冲突才有意思,如果本来这人就是这样就毫无趣味,甚至有害。因为我是一个很喜欢犯贱的人,所以在亲密关系我被拒绝或者被挑逗才会觉得好玩,尤其是很正当很合理又充分沟通的拒绝,我喜欢这种时刻。基本原则就是我不怀疑我自己,除非和对方的沟通中被明确指出了我的问题,而且对方告诉我希望我怎么做。实际情况当然会怀疑,但我要把这样的准则竖在心里。我有很多健康的亲密关系,我知行合一,我对所有人包括对我自己都一样诚实,现在关系对我产生的负面影响不是我的错,可能是关系的错,可能是对方的错,不管怎样我愿意努力沟通解决,解决不了我就离开。我不接受被伤害,被爱伤害也不行。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一般都不会主动介绍自己,喜欢让别人提问,因为从某天开始我意识到人有时候提问不是想听我的答案,是想让我也问他这个问题,他在意什么就容易问什么。只是听他的问题就能了解这个人。我的第二个社交策略就是完全诚实回答,一点客套话都不说,不想回答就说不方便也不会撒谎。上次在岩馆写脆文,路过朋友问我怎么不爬线,我说我在网上发表极端言论。在医院也是,老师一般都会客套几句,问之后打算去哪里,对什么科室感兴趣,可能刚开始见面都没记住我叫什么,但我就很诚实地说得过抑郁症所以对精神医学感兴趣这种,有的老师会沉默,有的会转移话题,有的会鼓励我,有的会表示不理解,个别老师会很认真跟我聊天,往往最后这一种老师会和我产生一种很紧密的连接,就算很久不联系,对方也会记得我。这对我来说是最轻松的社交模式,因为我对所有人都诚实,同一个问题谁问我我的答案都一样,所以我在社交时可以把大把的心思拿出来观察别人,因为那些问题往往我在独处的时候就思考过了,回答很轻松。诚实就是非常高效的沟通方式,不管对方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含沙射影,永远就按字面意思理解问题,然后给出最直接的回答,如果觉得对方情绪不对我就会直接说我觉得你其实不是想问这个问题,我觉得你态度情绪让我不舒服,我不想回答。我知道这样其实有点偷懒,有点转移责任,可能对方也只是想客套一下,但我不想适应,除非对方明确告诉我不喜欢这样,希望我和他相处时互相客套就好,否则我就一直这样。但事实是,真的在社交里比较客气客套的人,是说不出这种话的,所以他们介意的话就远离我,不介意的话就包容我,我就这样横冲直撞地完成了我的社交圈筛选。

4.7

昨天入科的时候跟老师聊天,因为我现在在跨申医学人类学,所以跟老师讲了很多我的想法。他说确实在临床上有非常多限制,政策的医院的还有自身能力精力,往往是不尽人意,觉得我如果从宏观的角度去研究,也许会帮助到更多人。我说我其实没有那么了不起的目标,我选择这些都是出自我自己的爱好和兴趣,我其实没有想要解决什么问题推行什么政策,我只是想回答我在这七年里产生的那些疑问。我就总感觉是不是我很懦弱,或者我心理素质不好,或者我在逃避作为医生的责任。当时那个家属看着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哭。我就是会一直记得这些很小的事情,然后又会想到更大的事情,更宏观的层面。因为我确实觉得很多时候,我的那些老师在各种限制下没有完全发挥能力,还有一些隐形的观念比如性别问题阶级问题,我就总会想到更大的角度。但我老师就是另一种心态,他觉得不管有多少限制,能多救一个人都是好的,就算要做出很多妥协,我觉得我做不到这些妥协。但是我当时说完这些话之后,老师转过头看了一眼我的胸牌,看着我的眼睛说xxx同学,这是更了不起更好的事情,这是更了不起更高的追求。

我当时只是觉得很感动,其实没有懂他为什么说这句话。但我今天看到不合时宜的新闻,我就突然有点理解我老师的意思。读书人要讲革命很简单,要每天洗碗很难。如果我是怀着一种很宏大的思想,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我其实更容易伤害到身边具体的人,因为我会觉得跟那么好那么高的理想比,这些没有抱负的人是可以被牺牲的。但我不是那样,我虽然选择了更宏大的视角去研究医疗问题,但我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是从对自己的疑问出发,这样的我是能看到具体的人的。因为我不用很高尚的东西给自己的行为背书,不美化我的理想和目的,我在谈论某些主义或者宏大的思想时,总是有一个很细微很具体的出发点,有一些具体的事情和人,所以我更不容易成为那种为了自己的理想牺牲身边人的人,我觉得老师对我说那句话的理由是这样的。

我做性别这么久其实也常常有害怕,很害怕自己成为那种说着关心女权推动进步,然后在家让妈妈洗衣服做饭洗碗的人。我常常关注看起来很遥远的议题,和柴米油盐酱醋茶无关的东西,因此更害怕自己无意中贬损身边人的感情和生活观念,甚至是利用他们的包容和善意,在心里瞧不起他们媚俗或者妥协赚到的钱,却又占便宜享受一些特权和便利。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嘴上说着尊敬母亲,实际生活中剥削女友。昨天晚上读李沧东也一直在流泪。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要求自己做一个真诚的人,不回避愧疚和羞耻,我觉得只要足够诚实其实就能意识到很多问题,就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

几天前和朋友聊到,我们两个都是近两年才开始学会把人的私德和公德分开来看,我说我其实是在看八字的过程中意识到人的复杂性,以前我对人的评价维度都很单一,看八字有各种因果神煞相互影响,我才意识到可以从这么多角度去描述评价一个人。近几天我在想,可能我和她有这种成长和困惑,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比较表里如一的人,我们在不同场合面对不同的人表现出来的性格都一样,因此我们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其他人是这样,他对女朋友不好就对所有人都不好。但现在才发现我们这种人反而是少数。我们开始尝试着学习接受这种多维的复杂的多面的人,同时我也感受到我只愿意和我这样的人走入亲密关系,我只愿意信任我这样的人。

今天读到一个帖子说自己读过的书就像流过的水,但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其实觉得很幸福。我记得我第一次用类似的形容是对美国建国史感兴趣那段时间,我在半年左右读了十几本美国建国史的书籍和史料。刚刚写上一条帖子,写到八字的时候我也是类似的感觉,其实那些东西我看过就忘了,但如流水或者沙砾一般,他们在我的心上留下了一点点痕迹,让我领悟到什么新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些人想要追求的意义,但这对我来说确是一种收获。

忘了在哪读到的,没有一种叙述一种声音是完全符合真相,没有一个人完全了解历史,但总有一种声音更接近真实,我们不能因为了解真相是不可能达到的目标就放弃这种接近。兼听则明,最接近真相的办法是不断地去听更多的声音,去听足够多的声音。每一滴水的浸润,每一粒沙的撞击,都是这个过程。

去观察人,去了解世界,就像在电脑上作画,用像素格试图去描摹矢量图,放大之后永远是一个个界限清晰的格子,那些边界永远不会变成平滑的曲线,但如果加进足够的格子,加进更多的格子,我们就能更接近还原真实的模样。在这个过程当中当然有色彩的简化,有数据的丢失,但这不意味着这些行动没有意义。或许我一直在做,以后想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每一次叩问每一次调查,都是在填满新的格子,都是为了更接近我想要的答案。

小时候有一次和爸爸学校的老师一起去外地旅游,我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裙子,在大巴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哭,我爸非常烦躁,突然就抓起手机朝我丢过来,我低着头没看到,但手机砸到了我的耳边。全车人都很惊讶,一个阿姨从最后一排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捂着我的肩膀,把我带到最后一排和她坐下,过程中一直用责备和震惊的的眼神看着我爸爸,我记得我爸悻悻然地从地上捡起摔开的的手机后盖,摁回去。大三的时候妈妈在一次信里告诉我父亲长期出轨,其中一个对象就是那个阿姨,我突然想起她那天的眼神,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爸不是这样对所有人,在家他做这种行为我习以为常,小提琴手机都被他摔过好几次,但他在工作上不是这样,他对情妇也不是这样。我那时想起那个阿姨眼神里的责备和震惊,更觉得复杂,觉得难以忘怀,觉得我宁可自己不记得。

在那个时刻我毫无疑问很难过,我不信我爸更喜欢更爱她们,我妈妈看过其中一个时间最长的人的QQ空间,写满了她的伤心和垂泪,我过十岁生日的时候那个阿姨发了十几条帖子,说我父亲没有陪她过过生日,甚至第一次被我妈发现的时候,我父亲只说是嫖娼,是花了钱找的,没有感情。我妈妈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有一次在路上,她就那样走过来,妈妈对父亲说这是你熟人吧,我父亲两眼盯着前方说不认识,没有一丁点神态变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那些阿姨做错了什么要被他这样对待,我更不知道我和妈妈为什么不得不接受这种没有温柔没有体贴却有名分也有责任的爱,我不愿意妈妈只能得到这样残缺的爱。那个时刻我意识到,一个人不能诚实面对完整的自己,他就没有办法以完整的自己去爱别人。

我明白我父亲的色厉内荏,我懂他的虚伪和冷漠,在他给我写的第一封信里就说,妈妈跟你说了我出轨的事情,我这样一个丈夫或许没有资格教育自己的女儿。他的羞耻他的脆弱,到今天他也能向我坦诚了,但曾经的伤害就不算了吗,那些女人在他生命里算什么,我妈妈算什么。他甚至做不到善待喜欢他甚至爱他的人,懦弱到这种程度。我没法替我妈妈原谅他,没法替那些阿姨原谅他,更不会替我自己原谅他。我以后的生命里,和我步入亲密关系的人,绝对不能是这种人。

4.8

像我之前说的,我不信大多数人口中的和平和幸运,因为我妈妈什么都告诉我,我身边有好几个同学的父母的事,最常见就是出轨嫖娼,我妈妈都会跟我讲,但那些孩子们不知道。还有老师的事情,小学初中老师,有时候跟同学聊天,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家长们都知道,但没有告诉孩子,我的同学们常常对那些老师怀着一些滤镜和光环。但所有这些事情,几乎家家都有的事情,偶尔我说出一两件,他们的反应都是“我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我身边”,其实自己爸妈的比这还过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讪笑一下。我也不太清楚妈妈为什么喜欢跟我说这些,她怎么就觉得我可以听我能承受,但从某天开始我就是都知道了。

相比之下,我爸妈其实很少讲那些更大的八卦,比如什么领导什么官,对这些我们都没什么兴趣,我妈妈最常说的都是身边人的事情,听多了只觉得中年夫妻婚姻龌龊的概率那是百分之八九十,但身边同龄人提起父母的感情是一个比一个完满,我只觉得好笑。

我现在觉得这些情感劳动也是交给女性,我没有同年龄的兄弟所以不知道,但我猜想如果有的话,我的妈妈应该还是会选择跟我讲这些事情。我真的受够了男的在面对问题的时候永远都采用丢包袱的态度,把生活中其他的都丢掉,只留下那个最紧急的问题,才有勇气去解决,与此同时,我们女的就是每天都要面临来自不同方向不同关系的复杂的情感劳动。费尽心思解决完后就变成男的嘴里的一片和平。你们就瞎吧。

我交往过的男生往往对自己的家庭问题有一种“已经过去了”的态度,这种态度一方面来自于他们不用面对那些问题(比如我经常会被我妈拉着听这些事情听几个小时,我妈还会问我的想法和建议,我必须说点什么),另一方面来自于他们的逃避。但我觉得这是一种自欺欺人,觉得事情已经结束、生活已经继续,不用再想那些事情,不用和父母沟通那些创伤,我已经原谅已经和解,是对问题的回避。连觉察和正视都做不到,更不可能摆脱那些事情给自己的性格、给自己对于亲密关系的态度造成的影响,就更容易重蹈覆辙。模仿父母的行为模式,或是完全逆着父母的行为模式,都是没有摆脱困境和影响,这种逃避不仅是对自己人生不负责任,更是对亲密关系中的另一个人不负责任。

关于长沙,虽然其实离我很近但我去的次数不多。上一次和朋友去,她的姐夫在派出所工作,我们吃饭的时候闲聊,我提到长沙几乎每一个宾馆都拉着横幅写“和十四岁以下未成年发生性关系就是强奸”,我觉得有点好笑,这个是需要在每个地方都强调吗,他说是的。他说长沙夜场文化太丰富,有很多女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年龄,没有身份,报案后要去做骨龄检测,现在他们派出所百分之八十的警力都用来处理性侵案件。听完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来就没有谁的权力是应该等皇帝下发来的,赐给你的东西就意味着他可以收回,这是我们最需要警惕的国族叙事,首先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话,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什么男女平等是基本国策,这本来就是应该的是我们应得的,不需要对提出这点的人有任何感恩戴德的心情,如果我们需要他点头赐下来才能拥有,就已经有很大的问题。其次就是看我们到底拥有了多少权利和权力,婚姻法反家暴法里对女性的保护有多少,计划生育三胎政策有没有从政策上征用消耗女性的身体,给你权利的目的到底是希望你过得好为自己争取利益还是为了让你承担责任(八千湘女上天山),立法执法司法三个层面都得做到才算维护妇女权益,总是说上面的人想的是好的,下面的人把事情办坏了,这叫无能这叫阳痿,这不叫青天大老爷总会为我做主的。

4.9

刚刚我给妈妈讲了我选这个项目这个学校的理由,也讲了我的心路历程,从考雅思开始父母对我的留学没有任何干预,也不多问。讲完之后,我有点得意地对妈妈说,怎么样我挺厉害的吧,妈妈说,你不是池中之物,你从小到大一直有人提醒我们,我是你的妈妈,我一直都这么认为。妈妈讲完这句我突然就开始大哭,望子成龙是中国家长最常有的心态,但我妈妈没有把她的任何目标强加给我,我在高中熬夜看书上课睡觉的时候,妈妈也只是对我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你觉得成绩无所谓那你看书也没关系,你不能又想成绩好又想晚上看书白天睡觉。有时候我都觉得他们是对我没有期望,用平常心待我,我平安健康就好。但我没有意识到,妈妈其实一直都明白我的野心,也能看见我的翅膀。你做什么都好,做你觉得对的开心的事情就好,但你绝非池中之物,我一直都知道。

真的大哭了一场,最了解我的人,最了解我的品性我的成长轨迹我的虚荣我的脆弱的人,最亲近的人,最尊重我的选择把一切决定都交给我自己的人,也最懂得我的理想。

想起来有一次在家闲着无聊,用软件给我弟弟算命,算出来说我弟弟对喜欢的事情感兴趣,但有一些钝感,对外界的变化或者政治局势不敏感,能自己哄自己过上一种悠然自得的人生。妈妈笑着拍手说她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讲完这句话看向我,然后摸了摸我的手。妈妈曾随意地提及这些话,她说我觉得你是有大爱的人,她说你是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的人,她说你小时候就喜欢走边边角角的难走的路,但你走得开心,我也不拦你了。但这些都是模糊的,短暂的,夹在妈妈的温情和琐事叙述中。今天我才第一次明确听到,她先说信任我,然后说你绝非池中之物。我突然就想到她那次抚摸我的手,她当然希望我也是那样,所有的家长大概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那样,但她知道我不是,她知道我会诚实,更会辛苦,她更知道这是我想做的事,所以她不拦着我。她每一分钟都在担心,又每一分钟都相信我,更是每一分钟都在为我自豪。

4.10

在一个体制健全的系统,对于落后对于顽固对于隐形歧视的反抗才有意义,争取到的进步才是真正切实的进步。把堕胎写进宪法这件事在法治国家才是勋章。在把宪法当执政党族谱的地方,大人物朝令夕改覆手为雨,在政治上做抗争,就算获得了什么进步也是暂时的,也很脆弱。没有健康的、能够自我修正、能够规避大错误的系统,把希望寄托于君不昏庸不怠惰,这非常落后,2025年了还想着死谏是很悲哀很可怕的事情。应当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而不是把重要的事交给有权势的人去做。

当初罗伊诉韦德案被推翻的时候网络上一片哀嚎,有一种声音是中国都能堕胎,美国还没有中国进步,这种话完全是本末倒置。中国能堕胎是因为计划生育,强制堕胎强制上环是普遍情况。罗伊诉韦德案被推翻这件事影响重大,更说明人家起码是个法治国家,对于这件事是有一个较为明晰的抗争路径的,你眼里的反派想要达成他的目的,也得走这个程序,让最高法院推翻,要有这件标志性的事件发生。中国呢,什么国情什么国策都随便一个人说了算,所有人都是工具都是矿都是资源,你以为你有堕胎自由,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都是仰人鼻息。没有任何人权是需要感谢党的赐予,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这个世界是由各种人组成,应当也由各种人参与管理和统治。我有的时候表达比较激进,可能用词也不太准确,但我从来都没有想噤声谁,我表达的目的也不是压制住谁让谁闭嘴。我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视角,自己归属感更强的群体,我有情绪有情感,我的表达或许有时候看起来太私人化(但这也是我政治立场的一部分,我不认为理性高于感性,我不认为边缘化的、少数人的声音更不重要,我不认为情绪需要被抑制)但我更抗拒一言堂,就算所有的政策都利好我我都会觉得恶心,觉得不对劲,觉得恐惧。比起混乱的丰富的需要自己努力去争取什么,为自己的选择自己的立场斗争的辛苦,我更恐惧整齐的所有人都服从都彼此赞同的局面。

我不认为有全知全能的人,我不相信任何人有能力裁决,我觉得人只能为自己说话,我尊重他人的表达更尊重我自己的表达,我能说话就应该多说,就应该充分说,就应该说清楚。可能有时候这种态度会给人压迫感,但这不代表我希望你闭嘴,我更希望你和我一样表达,和我一样对自己的想法负责任,尊重自己的思考和表达欲。

因为患者家属要起诉,从病案科拿患者病历送去医患纠纷办公室,一路上找办公室都找了半天,层层叠叠的官僚体制好像就是要为难你,存心不想让这个过程顺利,磨得人没力气又心烦意乱,到的时候家属正逮着窗口人员一顿骂,说要把医院的人都杀了,我听着竟然也不生气,只叹气。

4.11

有些人就是有一些微妙的装感,想起来前段时间前女友给我吐槽她的前女友,现在在小红书和豆瓣都挺火,以前在热拉天天发自己的语言学习笔记,title是985医学硕博,但其实是公共卫生。并不是说公卫如何,只是在热拉这种学历崇拜的地方打这个title是想给人什么印象,感觉大家心里清楚。我就想起来我有个前男友,也是我们学校的法医博士。其实法医大概有三个分类,法医病理(尸体解剖鉴定)、法医临床(伤情鉴定)、法医物证(亲子鉴定、DNA)。他每次出去跟女孩子搭讪都介绍自己专业是法医,就会有人对他产生滤镜,问他工作是不是很有意思他也打马虎,给人一种神秘感,其实他的工作内容就是拿棉签给人刮口腔黏膜。和女孩子会因为他的介绍产生的幻想有零关系,但他这样通过含糊其辞去纵容,怎么不是一种装呢。

此男还明里暗里瞧不起我不能保研,说他们也学内外妇儿临床跟法医也没差多少,大哥你们法医定向招生录取分数比我低一百分,你上两节课又不去医院实习怎么就差不了多少了,临床卷成那样保研率又只有百分之二十四五,你也是好意思说这种话。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法医专业的,因为我不太了解他们的课程设置,这些话每次都是他自己挑起来说,感觉是一种暗暗的自卑和较劲。

我真的很少说前任坏话,一方面是我容易心软,另一方面是我跟一个人分手了就会强制要求自己接受他的存在,不删好友偶尔打招呼,因为我觉得对方还能引起我的情绪波动都是我没move on,强行让自己脱敏。女生就更不用说了,我不仅和前女友现在还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想到断交的朋友也是说不出一句重话。但惟独这个男的,实在是罄竹难书,我每次想到都会骂两句,有时候也在朋友圈骂且不屏蔽他。我认真反思过怎么谈上的,就是疫情的时候在家关了半年,天天跟我爸妈吵架,我和他从早到晚挂着语音电话,就这么依赖上了。都怪共产党。

4.12

有时候也想要不说点什么,发几条消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但是要说什么,说天气说近况说樱花开了又落,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过得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想说的其实就是那一句话。但说不出口。说不出口就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

说不出口的理由有一二三四五个,想说点什么理由其实只有一个,但说不出口的理由一直在变,担忧恐惧害怕脆弱敏感自尊,想说什么的理由却从来没有变过。

和朋友聊到最近出现了好几次的情况,因为看到一个人经常和自己的互关互动,又想不起来之前为什么拉黑,所以解除拉黑,但不过几天就会被这个人冒犯到。发现人有时候就是靠着一种动物性的本能生活,做决策,很多时候没有非常明晰的逻辑理由,都是一些微妙的感受,而且这种感受往往是正确的。了解更多的理论知识之后或许能够形容、概括出这种不适感的由来,但也只是一种溯源,一种事后的复盘。学医的时候其实也有这种感觉,在长期的背诵和临床一线实践观察的过程中,其实是把系统性的知识整合进自己的直觉里,所以面对突发情况才能快速应对,一种思维上的肌肉记忆。思维上有这样的机制,情感上其实也会有,所以如果被冒犯到不要怀疑是自己的问题,不要给对方找借口,要相信自己的感受。

我也越来越觉得人就是有天赋点的,这些天赋并不是某个很突出的方面,而更像是一段高低不平的波谱,甚至是一个表面凹凸起伏的球体,天赋是连续的整体的微妙的,不是数学强钢琴厉害这种界限清晰的点,而是能分辨谎言、对数字敏感、情感丰富,这样的天赋。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领域,我越来越相信这一点。

我大多数时候在这里说话都是自言自语,就算有第二人称也只是对着心中的某个人说话,而不是真的在对某个人说话。之前看到过一个帖子,说如果全世界都是像我一样的人那世界会很和平,我看到的时候想要是全世界跟我一样那就乱套了。只是我对自己有这样的要求,只是我自己想这样做,我完全没有想说服任何人的意思,我也觉得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会非常无聊。我说出口的所有话,哪怕是点评他人的话,也不会让他们更了解我口中的人,了解社会,只会让大家更了解我,了解我眼中的世界。我说我前男友如何根本就不会让人对我的前男友产生什么印象,更何况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只会让大家对我产生“有过这样一个前男友”的印象,以及了解到我的择偶标准如何变化。一个人说了什么跟做了什么同样重要,你可以根据他做了什么来评估他能给你带来什么,但也可以从他说了什么来判断他的秉性,更能在这二者的差距里找到他的诚心。

4.13

由于我的生存哲学之一是扮猪吃老虎,所以我其实很喜欢在酒吧打工那段经历,虽然有时候有点烦,但可以观察到各种各样的人。酒吧本身的工作并不复杂,学到基本的啤酒和调酒知识,大概熟悉了国内常见精酿的厂牌和品类味道,头几天每次上班都开酒头全尝一遍。后台的程序,换酒头洗酒头调二级气表换气等等,经历了三任店长各有各的要求和偏好,酒吧本身运营和资金也很幽默,还有当地酒吧老板店长之间的关系,不同酒吧的风格和对员工的要求,又因为我表现得不太爱八卦,大家基本上什么都跟我说。再说客人,我是一个一般不打扮不化妆的兼职(最开始老板招我进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期望的,后来他甚至明里暗里让我好好打扮,哈哈我直接忽略)所有人基本上都对我展现了自己的最低素质,就算是想约我出去也是使用最低搭讪技巧。来的客人有坐吧台有坐桌子,喝酒了有哭的有发疯的有大吃东西的,有玩游戏玩急眼的,有穿得非常光鲜的文艺男过来约会,离开的时候留下一桌子烟头和不知道为什么沤烂了的卫生纸,也有跟女朋友吵架吵崩,女友离开后二十分钟不到就搂了个新人。总的算下来我在酒吧打工时间是八九个月左右,我只和一个客人成为了朋友。对服务人员的傲慢是很难掩盖的。

从看酒单和提问就能直接感受到这个客人是不是常喝酒,且是不是不懂装懂。因为我在酒吧打工,所以经常有人很主观地轻慢我,或者约我出去,然后知道我的学校专业后又吓得不行,还有怎么都不相信让我拿校园卡的,这些男的往往知道我的学校之后就不敢约我出去了,这也是很好笑的一点,我意识到男的有时候主动示好并不是他多喜欢,只是他觉得有可能。我喝了那么多酒还是喜欢喝酸的,但和朋友出门因为不想喝多所以点小甜水比较多,有时候也能碰到不懂装懂的男的教我怎么喝酒,我听着只想笑。

不在酒吧打工后和朋友出门喝酒的时候也会遇到一些有意思的情况,而且喝多了之后确实就没有那么感兴趣,上班的时候不能喝醉但基本也是一天两升,已经喝到完全对自己的口味有把握,很多时候去店里只是随便喝点不是因为我不想喝好的,是因为这店里没有。最精彩的时刻应该还是那次在葡萄牙,去酒吧的路上有个同行的葡萄牙人一直都对我不太瞧得起,觉得葡萄牙是发达国家,和其他人聊天的时候不叫我的名字只说“那个中国女人”,聊到等会喝什么,他说喜欢喝健力士而且要胶囊机,另一个人问为什么,他说口感好,我说对因为罐装健力士是氮气,所以泡沫更绵密口感接近奶油,但我觉得士涛都太厚重所以我不喜欢。说完这些我感到那位葡萄牙朋友肃然起敬,诧异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说yeah,我说你好好开车不要回头。

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一个说法,大意是人们嫉妒的对象通常是和自己有很多接近的条件但获得了比自己好的结果。我不是这样,身边人获得成功我不会嫉妒,是朋友的话会真诚为对方开心,因为我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困难,而且因为我们环境类似我更能理解不易之处。我比较容易嫉妒的是和我差别特别大的人,比如窦靖童,毫无办法,我感觉我想到她就嫉妒得不行,所以我现在没有听过她任何歌,刷到相关信息都点不感兴趣。因为他们距离我的生活很远所以我只需要主动避开就好,也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所以嫉妒对我的影响并不大。我觉得比较容易影响我、给人际关系带来麻烦的是傲慢、冷漠和占有欲。对不喜欢的人傲慢,对喜欢的人有占有欲,对所有人冷漠。我很容易理解、共情到他人的痛苦,但我很少为他人的不幸流泪,永远都是在哭我自己。

没法把玩弄感情作为“大女人”的评价标准之一,支持我朋友在她乐意的前提下把男的当狗玩但我自己做不到,不喜欢的我一分钟都不想耗费时间,喜欢的我玩不了,而且喜欢的不喜欢的男的都没狗好。有条件还是跟狗玩比较好。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我最想跟狗玩。

武汉的朋友们,今天晚上天气很好,可以看到北斗七星。月亮那边有角宿一和大角,西边有南河三、火星和双子座的北河二北河三。我这边在市中心,可能有点亮看不到北极星,但稍微远一点应该能看到。狮子座的五帝座一、轩辕十二、轩辕十四也能看到,在头顶上。

4.14

身边有很多朋友非常喜欢张悬,有一段时间连续认识的五六个人都特别爱她,但从那个时到今天我好像都没有什么感觉。每次想到这一点就会开始怀疑,怀疑他们也怀疑自己,想找一个理由我为什么不喜欢,是她音色还是唱功还是曲调,其实也找不到理由。前两天突然想通了,生活中有一件矛盾的事情,就常常在心里打擂台,往往双方都有自己的理由,这样产生一次次交锋。经常的情况是,有一方的理由是从未变过的,另一方的理由却总是在变的。不听张悬是因为不喜欢,想听张悬是因为又看到朋友推荐,又想来哪里见过的歌词,又看到了网上的帖子,就这样在拉锯中想着要不今天听一下吧,听了还是无动于衷。那个从头到尾都没变的理由,才是矛盾能存在的核心,因为我是这样,但我不想这样,所以我才不断找新的理由试图改变。但我做不到,我连自己也无法改变。每一次尝试都会失败,可是这种矛盾,这种悬空很痛苦,所以还是在反复尝试,只能在一次次失败后安慰自己缘分未到。

在豆瓣看了一个bones的追剧帖,看得我幸福又感动,想再看一遍了。其实bones我都看了四五遍,我微信昵称也是来源于这部剧,我最喜欢的两个角色最爱的歌(他们都死了),以至于我在看Orange is the New Black的时候看到最喜欢的角色又死掉哭了一个小时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后来把oitnb看了三遍但每次到那里就停住看不下去了。

Zach被捕那一集,他是真的信了对方那一套有更优秀更值得活着的人类那套逻辑,谁都说服不了他,然后Bones跑过来说如果你真的相信这个逻辑,你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但你害怕Hodgins受伤所以挡了一下,就说明你在那个时候把Hodgins的生命放在了人类之前,你自我矛盾了。那个时候非常直观地感受到“爱具体的人”,真的比教义比大道理更有力量。

我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但是她特别在意自己的身材体重,后来我知道她会催吐就有点情绪复杂,还是喜欢她但确实会失望,又在想是不是我不够喜欢她。真的非常复杂的心情,因为在早期确实催吐这种行为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又肯定受到了外界文化的影响,提出任何想法都好像会伤及她的自尊,但我又真的非常难过。

当你为身材焦虑而伤害自己的身体,当你面对学业的压力迷茫不适,当你不得不因为我面对那些言语和议论,我的喜欢对你来说又有什么益处?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女性对另一个女性,没能做到保护扶持和关怀,却是冲动激情和爱恋,这样的爱对你有什么益处,这样的爱对我有什么益处,这样的爱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益处,我的爱是你最不该得到的东西,也是我最不配拥有的美好。我知道我会帮助你,为了你想做的任何事,可如果你想做的是成为一个好的妻子,我除了离开没有任何可以帮到你的,但我仍然愿意,如果是为了你。

读了三年前写的那篇,又读了去年写的这篇,感到我的感情表达真的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最庆幸自己在那些时候都愿意去写,留住这些瞬间,现在读着也会悸动。

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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