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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提高国家扶贫标准,关注性别差异|“妇女与贫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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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扶贫体系以家庭(户)为单位,通过家庭人均年收入划定贫困户并“建档立卡”,而在农村掌握家庭经济资源的户主往往是男性,导致性别差异被掩盖,非贫困户中的女性贫困可能被忽略。

今年是北京世妇会三十周年,会上发布的《北京宣言》和《行动纲领》,明确了十二大重点关切领域,至今还引领着全球妇女事业的发展,号召各国政府履行推动性别平等的职责。

作为一群关心公民参与和政府问责的女权主义者,我们在共学的基础上,搜集公开文献、资料、数据,尝试对中国践行《北京宣言》和《行动纲领》的实际状况做出有限的民间评估,由此汇集成了一份“北京+30”民间报告草案,其中必然有遗漏、欠缺、不足之处,希望能抛砖引玉,征集更多网友的意见建议。

欢迎参加问卷互动,投票选出你最关心的领域,留下你对民间报告章节的评论或补充意见,或者对《行动纲领》的读后感。参与截止期为11月底。

我们将在报告修改时吸纳或以其他方式呈现这些投稿。对于积极参与或有贡献的网友,我们会在报告定稿中致谢,并寄送书籍等小礼品。

很抱歉由于受到微信账号封禁和有关部门的压力,报告更新延搁了一段时间,我们将自即日起恢复。

以下是我们的第七篇推送,聚焦于“妇女与贫困”。女性在世界贫困人口中占多数,尤其集中于农村、非正规经济与低教育层。“贫困女性化”(feminization of poverty)成为1980年代末联合国妇女研究的核心议题,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源在于资源、教育、土地、信贷、技术与决策权的长期性别失衡。因此,《行动纲领》首先确立消除妇女贫困为全球妇女赋权的基础性前提。

到2020年底,中国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实现“两不愁三保障(不愁吃、不愁穿,保障其义务教育、基本医疗、住房)”目标,其中妇女约占一半。

实施《中国妇女发展纲要(2011-2020年)》,把缓解妇女贫困程度、减少贫困妇女数量放在优先位置,扶贫政策、资金、措施优先向贫困妇女倾斜,帮助贫困妇女解决最困难最忧虑最急迫的问题。

通过由全国妇联主导的“巾帼脱贫行动”等专项举措,累计对1021万名贫困妇女和妇女骨干进行各类技能培训,500多万名贫困妇女通过手工、种植养殖、家政、电商等增收脱贫。累计发放妇女小额担保贷款和扶贫小额信贷4500多亿元,870万名妇女通过小额担保贷款和扶贫小额信贷实现创业增收。[1] 2020—2022 年,共帮助 422.8 万名包括农村妇女在内的就业困难女性就业,占参加技能培训实现就业总人数的 52.7%。[2]

加强社会保障兜底,将建档立卡贫困人口中符合条件的妇女纳入最低生活保障和特困人员救助供养。获得城乡居民最低生活保障者中,妇女比例从2011年的34.6%上升到2023年的47.4%,农村特困人员中女性比例从2011年的21%降低到2023年的9.5%,表明城乡贫困妇女的基本生活保障有所改善。 [3]

2020年后,为了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和防止返贫,民政部门建立了低收入人口动态监测预警机制,采用多维致贫指标体系,有的地方结合了“两癌”妇女筛查诊断的信息。2025年出台《农村留守妇女困难群体精准关爱帮扶行动方案》,将符合条件的农村留守妇女或家庭按规定纳入低收入人口动态监测范围,视情及时予以救助帮扶。

2025年5月1日起施行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法》,明确规定“妇女享有与男子平等的权利,不得以妇女未婚、结婚、离婚、丧偶、户无男性等为由,侵害妇女在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中的各项权益”。该法为农村妇女争取土地权强化了救济渠道,如调解、仲裁、诉讼等,并规定检察机关可以提起相应的公益诉讼。


1、扶贫标准偏低,缺乏细致的分性别统计数据

中国扶贫体系以家庭(户)为单位,通过家庭人均年收入划定贫困户并“建档立卡”,而在农村掌握家庭经济资源的户主往往是男性,导致性别差异被掩盖,非贫困户中的女性贫困可能被忽略。[4] 据官方统计,截至 2018 年底,中国现有的建档立卡贫困人口中, 妇女占 45% [5],而到了2020年,在摆脱绝对贫困的脱贫人口当中,农村妇女约占一半,数据相对更为模糊。

此外,并无单独测量女性个体劳动收入数据。2010年第三期妇女地位调查显示,在城乡低收入组中,女性分别占59.8%和65.7%,比男性高19.6和31.4个百分点 [6];2020年第四期妇女地位调查公布的主要数据没有涉及男女收入差距。[7]

虽然中国如期完成了新时代脱贫攻坚目标任务,但这个标准还很低。中国当时采用的贫困线标准为人均年收入2300元以下(2010年不变价),根据国内相应价格水平(2020年)和国际购买力平价换算,相当于2.25美元/人/天 [8],仅略高于2022年世界银行针对低收入国家的贫困线2.15美元/人/天,而远低于针对中高收入国家的6.85美元/人/天。(今年6月已进一步上调至8.3美元/人/天。)[9]

据官方估算,2020年已脱贫人口中有近200万人存在返贫风险,边缘人口中还有近300万人存在致贫风险。对农村留守妇女来说,她们更多暴露在因气候变化和自然灾害引起的贫困风险中。

2.   城市中的妇女贫困问题,政策关注严重不足

青年女大学生面临毕业即失业的问题。截止2023年6月,16至24岁青年人的失业率升至21.3%。其中并未包括分性别统计。[10] 中国暂停发布青年失业数据,后来调整标准,将当前在校学生排除在外。[11]

城市从事不稳定的非正规劳动的老年农村妇女缺乏社会保障。截至2021年,50岁以上的农民工占到了27.3%,超过其他年龄段的农民工。其中,老年农村女性占多数,她们多从事非正规劳动的服务行业,低薪、社保不到位且没有安全保障。近年来多次发生农村大龄打零工妇女的安全事故。[12]

流浪和无家可归女性(其中部分为精障女性),在中国长期处在隐匿状态,缺乏系统研究和统计。自2020年以来,全国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站每年救助女性数量,从2015年的最高60.3万人次下降到6万人次上下。[13] 除社会经济发展、社会福利改善等积极因素外,亦存在基层懒政、消极救助的可能。未被及时救助的流浪精障女性,易受性侵、拐卖、强迫婚育等风险。[14]

地方政府债务问题会导致政府减少公共领域开支,比如教育、医疗等领域,这可能会加重妇女双重劳动负担。

3.  农村妇女土地权保障落实不到位

《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法》原则上明确了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身份认定规则,避免农村女性因结婚或离婚而遭遇在婆家和娘家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身份“两头空”的情况。但地方立法以及集体经济组织章程等在成员身份认定上依然有较大自由空间,可能与法律相抵触,加之缺乏有力的执法监督和司法救济,仍将损害妇女作为集体成员应当享有的权利(其中包括土地使用权、宅基地分配、参政权等)。

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显示,2010年,没有土地的农村妇女占21%,比2000年增加了11.8个百分点,且比无地男性比例高出9.1个百分点。[15] 2020年第四期妇女地位调查公布的主要数据没有涉及农村妇女土地权。

4.  残障妇女接受教育和培训机会少,就业受限

女性占就业的残疾人的比例自2017年后不断下降,2021年后降至不足30%,而且地区之间很不平衡,最高的省份为西藏(40.9%)、青海(34.6%)和新疆(33.1%),最低的是贵州(26.1%)和湖南(27%)。 [16] 据公益机构问卷调查,1083位受访残障女性中,有超过半数个人月收入在 2000 元以下,表明对于残障女性的扶贫工作仍然任重道远。[17]


  • 提高国家扶贫标准,关注结构性性别差异,加强对妇女贫困问题的专项研究和分性别数据统计。公开第四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的完整数据。

  • 积极关注城市中的新型贫困问题。在就业政策制定方面,注意减少性别和残障歧视,为青年女性和残障女性创造平等和体面的就业机会。

  • 提高农民养老金待遇,完善灵活就业社保账户转移接续机制,加快中西部地区用工规范化,为中老年女性零工创造更安全有保障的工作环境。

  • 完善对流浪精障女性的救助机制,满足其需要的医疗或居住资源,在寻亲或落户方面提供政策支持和便利,给予应有的社会保障。

  • 在未来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法贯彻实施中,应当注重统一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身份认定标准,建立村规民约合法性审查和监督机制等,以保障农村妇女作为集体经济组织成员的权利。制定具体的法律和政策来支持以农村女性为户主的家庭。


[1]《人类减贫的中国实践》白皮书:https://www.gov.cn/zhengce/2021-04/06/content_5597952.htm

[2]《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暨<北京宣言>与<行动纲领>通过三十周年国家级综合审查报告》:https://www.unwomen.org/sites/default/files/2024-09/b30_report_china_zh.pdf

[3]《2024中国妇女儿童状况统计资料》,第46、47页。

[4] 欧晓鸥、王晓莉,《女性贫困是个“伪命题”吗?》:www.163.com/dy/artic...

[5]《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暨<北京宣言>与<行动纲领>通过二十五周年国家级综合审查报告》:https://www.unwomen.org/sites/default/files/Headquarters/Attachments/Sections/CSW/64/National-reviews/China.pdf

[6]《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全国主要数据报告》,第14页:https://www.llfengcai.com/uploadfile/2019/1023/20191023691202.pdf

[7]《第四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主要数据情况》:https://epaper.cnwomen.com.cn/html/2021-12/27/nw.D110000zgfnb_20211227_1-4.htm

[8] 国家统计局,《什么是贫困标准和贫困发生率》:https://www.stats.gov.cn/zs/tjws/tjzb/202301/t20230101_1903716.html

[9] 世界银行,《进一步加强我们衡量全球贫困的方式》:https://blogs.worldbank.org/zh/voices/further-strengthening-how-we-measure-global-poverty

[10] 侠客岛,《国家统计局:6月16-24岁青年失业率21.3%》:https://m.gmw.cn/2023-07/17/content_1303443265.htm

[11] 国家统计局,《关于完善分年龄组调查失业率有关情况的说明》:https://www.stats.gov.cn/xxgk/sjfb/zxfb2020/202401/t20240117_1946644.html

[12] 猎聘,《“退而不休”,零工市场的超龄困境》:https://www.huxiu.com/article/4749202.html

[13] 同3,第51页。

[14] Belonging Space,《建议建立公职监护预警联动机制,推动农村精障女性强迫婚姻综合治理|两会民间之声》:https://mp.weixin.qq.com/s/jgF05tT7XWHxqQNETM8Ypg

[15] 同6,第15页。

[16] 同3,第43、128页。

[17] 有人公益基金会,《残障女性发展状况报告(2022》:http://www.canku.org.cn/upload/portal/20230310/d5dbbaddcad7bcc1917b262f76b918c5.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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