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滂並明

「幫滂並明、非敷奉微、端透定泥、知徹澄娘、精清從心邪……」與我同寢的學姊正在背誦聲韻學，他已經三修了，三十六字母他已是倒背如流，熟悉得很。這段內容聽著像是某種法力高強的咒語，令人不禁懷疑是否等他念完就會瞬間冒出一團青藍色的火焰。

「你為什麼要念中文系呀？」身為中文人已是聽過太多次，有時是純粹好奇，有時是居高臨下的審視，有時是不置可否的閒談。在電子科技業高度發展的台灣，尤其擁有科學園區的新竹，走上理工之途近乎是某種人生之必然，突然竄出純文組──甚至不像其他語類能往國際發展的可能。

怎麼可能沒懷疑過自己呢。

細思，我一直到高中分組前都是數理科比文科優異，唯有國文完全靠「選項會發光」這種無法解釋的技能過關斬將。最後會去念中文系，完全是一連串的巧合使然。

「你以後要寫小說嗎？」總是會有其他科系的人拋出這個疑問，但老實說，中文系（至少大學部）並沒有在訓練寫作，我們接觸到的、印象最深刻的，大概是「小學」──文字學、聲韻學、訓估學。而我個人最喜歡的，是「思想史」。

猶記得有一次和當時的男友起了爭執，我負氣離去，剛好接著上思想史課。課堂上恰好提及「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這個概念，我霎時茅塞頓開。

還有很多關於生而為人的方方面面。

我和系上的友人總說這不是一個好讀的科系，尤其許多文人之所以留下了作品與其思想，正因為其經歷──高中畢業、剛成年的小鬼頭們哪有足夠的歷練能夠懂得？我們甚至覺得若有一個入學門檻可能更好一些，畢竟在社會上打滾一陣子，在風霜中習得一些道理，再回頭看看當年那些太過飄忽、難以明白的學科內容，竟都不自覺有了一些感悟。

在高度功利主義的現今，中文系可能不是人人稱羨的一個選擇，但「無用之用，方為大用」，我知道我們中文人多少都被其中的奧妙拯救過，這些看似無用的知識，已在不知不覺中滋養了我們的心靈，對我來說，這已是難得的、一輩子的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