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房间》第一章：初次见面

我原本就不打算念大学。

 姐姐跟我说，只是填个表格，不一定会被录。她说得轻描淡写，我也就信了。那时候我刚在五金店干了几个月，虽然是杂活，薪水也一般，但我挺喜欢那里的氛围。老板们脾气不太好，却都还挺疼我。

 我就想着，干脆别升学了，攒钱，早点独立。

 结果偏偏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是离家128公里的北大。当时整个人愣住了，心头一沉。我不想去。

 家人一个个轮番劝，我就是不听、不听、不听。连我爸的酒肉朋友都上门，说要“教育我做人”，差点当场就动手了。

 后来的后来，还是姐姐和妈妈帮我收拾行李，连哄带拖地把我送上了车。

 姐姐开车，妈妈坐副驾，谁都没说话。我坐在后排，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倒着退。高速上的绿化带、山坡、偶尔一排房子，全都像在身后慢慢塌下去。

 车厢里闷得厉害，谁也不敢说话。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看了眼压在背包最底层的录取通知书。

 就这样，我踏上一个不知的明天，一个没人告诉我会发生什么的后天……

 办理完入学手续后，我们往宿舍楼走去。

 宿舍楼在校园最角落的位置，四周种了几棵老树，枝叶把阳光遮得死死的。整栋楼都在阴影里，像是常年没见过太阳。

 我被安排在一楼最尽头的宿舍，房号是108。走廊深长潮湿，靠近门口就能闻到墙皮泛霉的味道。

 我妈和姐姐走在前头，刚要敲门，门却自己“咔哒”一声开了。站在里面的人，让我们都愣了一下。

 他瘦瘦高高，站得笔直，穿着白色T恤和运动裤。皮肤很白，左脸从眉骨到下巴一道浅淡的疤痕，像碎瓷拼补过似的。我妈倒抽一口气，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小步。

 “阿姨，你好。”他先开口，声音轻，却很清楚。他带着笑意，但那笑没能爬上眼角。

 我们点头回应了他： “你好。”

 妈妈和姐姐把行李放在我脚边，简单帮我收拾了一下衣橱，然后说： “我们先走了啊。”

 我妈笑了笑，低声嘱咐我几句，也转身跟着姐姐离开。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句话都没说。

 ———

 宿舍是两人间，但空间比我想象得还要小一些。靠窗的位置已经被整理得整整齐齐，只剩下一张空床和一张有些破旧的书桌，桌角的漆脱了，抽屉关起来会“咔哒”一声。

 光线昏暗，窗户不小，可拉开窗帘，外头却是一面近在咫尺的山坡，湿漉漉、灰蒙蒙，似乎把阳光牢牢锁在了外面。

 我拉开抽屉，正准备开始收拾东西，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脚步声。

 我转过头，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正朝我走来。他脚步很轻，像是怕踩碎了空气。

 “你好，”他说，语气平静， “我姓林，单字名幽，林幽。”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应： “噢，我姓林，名言默。”

 他微微一顿，随即笑了， “真巧。”

 他说“真巧”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藏着说不清的意味——既不像客气，也不像玩笑。

 我没再接话，只是点了点头，低头继续摆弄抽屉。

 ——这是我们的初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