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難民日｜港護士赴全球最大難民營 助羅興亞性侵倖存者 月接 40、50 宗求助
文｜集誌社記者
每年 6 月 20 日是世界難民日。2017 年，大量若開邦羅興亞人因緬甸軍方報復性「清剿」行動而流離失所，逃亡到孟加拉；近 8 年過去，至今近百萬人滯留、生活於科克斯巴扎爾（Cox’s Bazar）難民營。在這個全球最大、面積相約於香港葵青的難民營，羅興亞人除面臨生活條件低落、孩童無法接受教育的困境，婦女亦面臨性暴力的威脅，女性地位低落更令性暴力倖存者難以求助。
當國際關注逐漸消逝，無國界醫生救援人員蘇衍霈（Krystal）今年赴當地設立性與性別暴力支援項目，為性暴力倖存者提供支援。她憶述有被性侵少女被家人要求與施暴者結婚，亦有家暴受害人接受治療「回家」後被丈夫殺死。面對這些不斷輪迴的傷痛和悲劇，Krystal 說會把每次傷心和憤怒視作一課，提醒自己離鄉別井的初心——「就係為咗唔好再 repeat（重複）咁多呢啲悲劇」。
重返難民營：「所有嘢都一樣或者更差」
2022 年，Krystal 首次踏足孟加拉科克斯巴扎爾，在難民營任助產經理達九個月。無國界醫生有見難民營中的性暴力有上升趨勢，決定設立專責性與性別暴力支援項目部門，她遂在今年二月至五月重返當地，在母嬰醫院協助成立部門。三年過去，Krystal 覺得「所有嘢都一樣或者更差」，羅興亞人依然生活在森林中的難民營，而且世界各地的資金不再集中當地，亦令食物援助減少；據聯合國資料，截至今年 3 月，難民營中超過 15% 的兒童營養不良，是 2017 年以來最高水平。
Krystal 解釋，在羅興亞人文化中，女性地位低落，加上難民營沒有學校，儘管婦女、小孩以至性小眾是難民營中的多數，面對性別暴力時仍「好難 Call for help（求助）」。她又提到，孟加拉政府設立的「One-Stop Crisis Centres」雖支援性侵倖存者，但服務對象不包括沒有公民身分的羅興亞人，而無國界醫生以至其他非政府組織的醫療設施或機構，亦非針對性侵倖存者提供服務。
集誌社檔案｜百萬羅興亞人難民的前因後果
羅興亞人生活在與孟加拉接壤的緬甸若開邦，以信奉伊斯蘭教的穆斯林為主，有自己的語言，與普遍信奉佛教、使用緬甸語的緬甸人迥異。緬甸在 1948 年獨立後，羅興亞人一度組織武裝分離活動，直至 60 年代才結束，亦加劇了雙方的不信任。1982 年，緬甸當局通過《緬甸公民法》，不承認羅興亞人為緬甸民族，令他們成為無國籍人士、失去公民權利，行動和自由受管制。雙方矛盾自 2010 年起升級、不時發生衝突。
2017 年，武裝組織「若開羅興亞救世軍」（Arakan Rohingya Salvation Army）襲擊緬甸邊防軍哨站，引發緬甸軍方對若開邦羅興亞人展開報復性軍事「清剿行動」。羅興亞人自此流離失所，被聯合國形容為「受到最嚴重迫害的一群」。據聯合國難民署數字，至今孟加拉已有逾 110 萬名羅興亞難民，當中大部分滯留在科克斯巴扎爾的難民營之中；署方統計至 2024 年底，逾 93 萬名難民分布在科克斯巴扎爾 33 個難民營，令當地成為全球最大的難民營。
少女被性侵後 家人和施暴者以結婚作「解決方法」
難民營中，性暴力事件的施暴者多為受害者的丈夫、父親，或其他認識的人，而且大都具軍事或宗教背景。Krystal 形容，經常會發生受性暴力婦女正接受治療，施暴者卻在醫院門外等候的情況。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一名十多歲的少女被多人性侵後，在醫院接受庇護和治療，但施暴者和少女的家人卻在外等候，打算讓少女和施暴者結婚，因對羅興亞人而言，「性侵犯嘅解決方法就係，要一個女性去同嗰個侵犯者結婚。」她感慨家人認為結婚對少女是好事，形容是「比較衝擊我嘅思想嘅一件事」。
面對這類情況，Krystal 指機構除有保安，亦由當地較有說服力的人士出任成員，負責處理衝突，以至與當地宗教領袖商討處理辦法。她又指醫院會設立「秘道」，只要性暴力受害者說出密碼如「我係一枝花」，守衛就會帶她們進入秘道和設施。
離鄉別井為「唔好再 repeat 咁多呢啲悲劇」
種種保護仍有限制，只適用於醫院內或外展服務，當受害人回到家中，救援人員就難以協助。Krystal 憶述，有一名家暴受害者曾數次前往接受治療和輔導，最後回家後卻被丈夫殺死，又指對受害者丈夫一家而言，「佢死咗，咪娶過另一個。」
她亦目睹過被輪姦的少女，陰部變得難以辨認，有小朋友被虐待而變得害怕見人……面對眾多相類似的情況，Krystal 說自己和當地的同事每次都很生氣，「特別係你花咗好多力氣，但都係阻止唔到悲劇嘅情況，成日都好嬲。」她指每次傷心和憤怒都是一次課堂，提醒她離鄉別井的初心——「就係為咗唔好再 repeat（重複）咁多呢啲悲劇」。
部門除為性侵倖存者及其他婦女、性小眾和小孩，提供急救和精神健康方面的輔助，亦會預防和處理性病和懷孕情況，以至提供性教育和安置倖存者。相較以往每月五、六個性侵倖存者求助，部門開設後需求增至每月約 40 至 50 宗。Krystal 指部門令受害者有方法求助，她形容當地婦女雖弱勢、但堅韌，亦很有才華和想法、有很多不同的形態，若援助可終止她們的疾病，她們痊癒後「係可以做返正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