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地下的光 - 《移工築起的地下社會》
最近同時在看兩本較嚴肅的書,分別是《移工築起的地下社會》和茂呂美耶的《一億總下流?》。前者是記者簡永達長時間對跨國移工在臺灣的報導和探究,後者則在討論日本人口老化所面對的社會難題,其中有篇內容也談到了跨國移工的處境。
移工在身邊的能見度越來越高了。過往似乎只存在於工廠、需要看護的家庭,近年則大量出現在台北車站大廳、還有胖胖樹王瑞閔在著作中提及的一廣(現已更名為東協廣場);住家附近的老街開了許多越南商店、販售少見的東南亞新鮮食材;而前陣子高中生被浪捲走的新聞,奮不顧身跳下海救人的也是移工……。記得小時候獨自乘坐公車時,鄰座的菲律賓移工(那時稱為外勞)向我搭話,這是我第一次用英文和外國人聊天,非常興奮。回家後告訴母親,她卻露出緊張的表情──那個年代、或說長期以來,移工的形象都是危險且可怕的,呼應了簡永達的書名,地下社會。
讀了《移工築起的地下社會》的內容,很驚訝在早期的五、六○年代,原來是台灣人到菲律賓當台勞,那時的菲國還很富裕。直到七○年代經濟崩潰,那些受過高等教育、英文又好的菲律賓人經由政府輸出至中東各國工作,後來離家近、經濟蓬勃的台灣成為熱門選項。
過去,英文程度好的菲律賓移工多在電子大廠,(近年也很流行將孩子送到英文程度高的菲律賓學校寄宿留學,接受英語教育。)擔任看護的移工以印尼為大宗,營造、製造業多來自泰國,而和華人文化最相近的越南移工經常從事3D(Dirty、Dangerous、Difficult)/3K(汚い、危険、きつい)行業,一旦工傷殘廢就被遣送回國,且很難拿到補償。
兩本書都有提到,日本的移工僱用,是由雇主負責前期的語言和技能訓練費用,之後才會到日本工作,這麼做至少能保障他們的異國生活可以溝通無虞(當然本國仲介收取高額費用以及來日後惡劣的工作環境及侵犯人權的暴力情形仍然存在);而台灣則是移工們必須先付一大筆的仲介費用及置辦手續費等(且無前期語言及技能訓練),工作初期都在還債,因為怕被遣返、仲介費打水漂,就算遭到惡劣對待也只能默默承受(或選擇失聯);而一般民眾由於語言不通,甚或將移工視為另一階層,多半不會主動親近交好。他們的存在,像是生活在同塊土地上的黑數。
還好近年來,國外品牌意識到移工人權,紛紛要求代工廠商負責聘僱費用,移工們無需承擔高額仲介費貸款、在健全的環境裡工作,逃跑失聯的機率大幅下降。由電子廠領頭,漸漸傳產也開始詢問「零付費移工」、準備跟上時代的腳步。
隨著少子及人口老化,日本、台灣的缺工情形已逐漸浮現(在東京吃吉野家,打工的都是斯里蘭卡人呢),未來和新住民們接觸的機會應該更多了。自古以來,人類的遷徙,或為冒險或為生活,都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然而近代民族主義的興起,為「移動」立下層層關卡,人與土地的關係、國籍與國家的關係、新住民的權益和原住者利益,複雜升級在在挑戰人性。希望各地的移工、移民制度可以更友善,對空中飛來飛去的異國語言更包容,讓陽光般的笑容成為照亮地下社會的光,享受融洽相處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