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可逆不可逆 (下)
那张轻飘飘的收据,此刻在她手中却重若千钧。原来,爸爸一直都知道。他不是那个只会用藤鞭和责骂来表达关心的父亲,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沉默地、笨拙地,为她搭建一座走出迷途的桥。
父女俩谁都没有再提起那张收据,但某些东西已然不同。
她不再指令朋友叫她“湘儿”。当再有顽皮的同学在背后窃窃私语“香蕉”时,她会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直到对方讪讪地移开视线。她不再需要用暴力来伪装强大,也不再需要用叛逆来证明存在。
她开始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家里。周末的清晨,她会跟着妈妈去菜市场,看着妈妈为了几毛钱和小贩耐心地讨价还价,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省下的钱放进那个绣着荷花的小钱包里。她也第一次走进了爸爸的豆腐作坊,看着他在蒸腾的热气里,赤着上身,一遍遍重复着繁重的劳作,汗水沿着脊背的沟壑淌下。那个曾经被她鄙夷为“无知”的背影,此刻看来,是一座沉默的山。
“爸,我帮你。”她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地上的豆渣。
父亲愣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手下磨豆浆的动作,却仿佛轻快了些,眼眶也湿润了。
她把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海报撕了下来,书桌也变得整洁。那个曾经被她视为战利品的、印着妖艳图案的打火机,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她甚至开始尝试一小口她曾经最厌恶的香蕉。起初依然会皱眉,但慢慢的,她似乎能尝出那不曾被她发现的一丝清甜。
改变是缓慢的,却真实可见。
几个月后的家长会,是她主动要求父母一起去的。当班主任念到“李湘娇”这个名字,并表扬她近期进步显著,态度端正时,她清晰地听到身旁的父亲,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如释重负的叹息。母亲则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温暖而粗糙。
回家的路上,夜色温柔。父亲推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走在前面,她和母亲跟在后面。
“妈,”她轻声说,“其实……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母亲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随即眼里泛起温柔的光:“‘湘’是一条很美的江,‘娇’是……爸爸妈妈希望你,能被人珍爱,也能娇健、坚强地长大。”
她沉默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第一次,没有感到刺耳的嘲讽,而是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的、来自生命源头的祝福。
故事的结尾,是在高考发榜那天。
湘娇没有考上顶尖的名校,但她凭借着自己后半程的努力,稳稳地超过了一本线。她选择了一所师范院校,专业是经济学。
临行前夜,她正在房间收拾行李,父亲敲门进来,递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
“爸,不用,我申请了助学贷款,平时也可以兼职……”
“拿着。”父亲打断她,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持,“女孩子在外面,身上不能没钱。”
她打开信封,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大多是一百元,还有不少五十、二十的。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父亲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几个名字:湘缤、湘燕、湘倩、湘娇。在“湘娇”两个字上,有一个深深的、几乎要划破纸背的勾。
那一刻,她全都明白了。这个名字,从来不是枷锁,而是父母在困顿中,能给予她的、最虔诚的护身符。
她抬起头,看着父亲已生华发的鬓角,泪水盈眶,却努力绽开一个笑容:
“爸,我喜欢我的名字。真的。”
窗外,月华如水,静静地洒在“李湘娇”的录取通知书上。那个曾经承载了无数嘲笑与反叛的名字,此刻在月光下,显得如此洁净、安然。
她终于与自己的名字,也与那段满是伤痕的青春,达成了和解。
(完)
注明:本故事为虚构创作,人物与情节均源于想象,与现实无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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