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到 A 市，我先去了前夫家，把兒子接回自己住的地方。是的，我離婚了——但這件事，我從未告訴媽媽和哥哥。

那是一段讓人無法回首的婚姻。他出軌、生了新的孩子，還理直氣壯地說：「你帶走他吧，我的責任到此為止。」孩子太小，不懂發生了什麼，只是緊緊拉著我，不放手。我沒哭，或許眼淚早在那段婚姻裡流乾了。

媽媽不知道這些。我曾經隱晦地向她提過，「朋友」想離婚，想獨自撫養孩子，她馬上反應激烈，用她那一套老掉牙的傳統婦女論來回應我：「女人無論怎樣都要守住家，要顧著孩子的爸爸。」我聽著，只覺得疲倦。

我們母女之間，好像永遠都有一道無法跨越的牆。她唸我，我不回嘴，只是不再說真話。報喜不報憂，是我對她的最大忍讓。

曾經的我，非常討厭她。討厭她的傳統、她的偏心，還有那種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思想。小時候，我什麼都得做，而哥哥永遠像個被供奉的少爺。我受委屈，她總說：「你是女孩子，吃點虧沒關係。」——我不明白，為什麼女生就該吃虧？

我們說過很多傷人的話，那些話像利劍，將我們推向不同的方向，也讓我們彼此封閉。

離婚這五年，我靠著工作撐著日子，早已身心俱疲。像個空殼，一直往前衝，卻不敢停下。因為只要一停下來，我就會崩潰。

這次，媽媽住院了，照顧孩子的是我前婆婆。她說，對我還是有些虧欠，願意幫我一把。我一開始拒絕，可實在撐不下去，才默默點了頭。

媽媽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或許，有些事不說，她就永遠不會知道。而我，也不再期待她會明白。

但那天在醫院，她說：「這是你爸爸一輩子的家，他會回來看我。」

我愣住了。第一次覺得，我們兩個也許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守著一段早就破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