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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山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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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幻境錄》第十六章:小國寡民與日常的清白——太一與無名之民的對話

靜山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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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歷一連串的哲人對話與自我鏡照後,太一來到一處無名之地——這裡沒有高談闊論,也沒有存在的焦慮,只有生活本身。這一章將《道德經》第80章化為現場,展現一種安靜而純粹的存在智慧。

第十六章:小國寡民與日常的清白

——太一與無名之民的對話

霧散開來,是一座低矮山谷間的小村。

沒有大門,沒有圍牆,甚至沒有名字。孩子們赤腳奔跑,老人們靜坐屋簷下編織。空氣中有炊煙的味道,柴火、穀粒、陽光混合著,不驚人,卻深深撫慰。

太一踏入村中,沒有人對他投以過多關注。彷彿他不是一個異鄉人,而只是剛好回來的人。

他坐在溪邊,看著一位中年男子修補農具,另一位婦人在河畔洗布。沒有人在談哲學,沒有人提及自由、虛無、神、道。

他問身邊一位老者:「你們這裡,有學校嗎?」

老者笑笑:「沒有,我們教孩子怎麼種菜、認鳥、過冬。」

「你們這裡有宗教嗎?」

「我們過冬天、春耕、祭祖,偶爾抬頭看看月亮。你問的是這些嗎?」

太一想問更多,但忽然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

這裡的人不談自由,卻自由;

不談存在,卻真實地活著;

不談「我—你」、「我—他者」,卻自然地彼此照應。

他想起老子在《道德經》第八十章所描述的世界: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

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這不是愚昧的封閉,而是對「足夠」的理解。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

太一的獨白:當無為成為一種日常

我曾穿梭在那些深奧的思想之間,

試圖從語言中找到存在的真理。

卻在這裡,遇見了不說話的智慧。

這裡沒有人試圖超越,只是安靜地「在」。

沒有人追求理想國,只是活得貼近土地。

我忽然明白,老子並非否定文明,而是在提醒我們:

若失去了與「生活本身」的聯繫,所有的理論、制度與救贖,也將成為空殼。

真正的「道」從不是高掛天際的真理,而是:

一碗蒸熟的飯,一鍋熱水,一聲夜裡的犬吠,一個不需要說出口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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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木屋前,與村人一起飲一壺清茶。

他們不問我從哪來,也不問我要去哪。

他們只是把杯子遞給我,

就像對待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鄰人。

這時,我終於感受到某種極深的「平靜之力」。

它不來自道理,而來自沒有誰需要被改變,也沒有誰需要被定義的共在。

這一刻,我甚至開始懷疑:

或許,這才是整場幻境真正的核心。

不是答案的累積,而是「學會怎麼不再問」。

天色將暮。

村子裡點起小燈,孩子們在泥地上追逐,狗兒趴在石板上打盹,太一坐在屋簷下,任風輕輕吹過臉頰。

沒有語言,但一切都說得很清楚。

遠處,一條小徑再度出現,那是太一旅程的最後一段路。

那裡沒有哲人,沒有對話,也沒有他人。

那裡,只有他自己——最初與最終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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