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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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成了需要逃离的地方。母亲,成了最熟悉的盲人。十七岁的林晓,用一只花瓶的破碎,换来了敲开另一扇门的勇气。


林晓今年十七岁,正是一个本该肆意飞扬的年纪。但她的青春,底色是灰的。父母离异后,父亲像候鸟一样飞去了遥远的南方,有了新的家和新的孩子。她跟着母亲,生活在残留着过去气息的旧房子里。

母亲很快有了新的陪伴——一个叫王建国的男朋友。他时常留宿。那些夜晚,隔音不好的墙壁会传来暧昧的声响,像细密的针,扎在林晓的心上。她缩在被子里,用枕头捂住耳朵,那种无处倾诉的恶心和孤独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更让她恐惧的,是王建国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一种黏腻的、不该有的邪念,像蛛网,悄悄缠绕过来。他总会“不经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或者在她经过时,故意伸腿拦一下,再假惺惺地扶住。林晓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每一次都敏捷地避开,然后找各种借口逃出家门。

她尝试过告诉母亲。那天,她小心翼翼地说:“妈,王叔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母亲正在涂指甲油,头也没抬,语气却瞬间尖利:“你胡说什么!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脏?他是你长辈,对你好点还有错了?”

那一刻,林晓的心彻底凉了。家,这个本该是港湾的地方,变成了让她坐立难安的牢笼。

她开始不想回家,以备战高考、需要安静为由,提出去闺蜜小雅家住几天。母亲似乎乐得清静,挥挥手就同意了。

在小雅家的头几天是安稳的。但寄人篱下的敏感让她清晰地感受到,小雅父母客气笑容下的勉强。住了不到一周,小雅的妈妈在饭桌上委婉地说:“晓晓啊,快考试了,还是自己家环境最熟悉,复习效率高。”

她懂了。世界很大,却没有一个十七岁少女可以安心哭泣的角落。

一个周六下午,母亲加班。林晓独自在家温习,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课本上,难得的宁静。突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母亲通常不会这个时间回来。

她的心猛地一跳。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王建国。他满脸堆笑:“晓晓,就你一个人在家啊?”

林晓心中的警铃疯狂作响,她僵硬地点点头,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王建国假意关心了几句她的学业,慢慢靠近,然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叔给你买了条项链,女孩子戴肯定好看。来,试试。”

他伸手过来要拉她。林晓猛地甩开,他却顺势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另一只手环过来就要抱她。

“放开我!”林晓拼命挣扎,恐惧让她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被拖向沙发,男人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颈侧。混乱中,她的手碰到了茶几上的玻璃花瓶。

求生的本能让她来不及思考,她抓起花瓶,用尽全身力气朝那颗压下来的头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男人的痛呼,钳制她的力量松了。林晓什么也顾不上了,像一颗被射出的子弹,撞开门,疯狂地向外跑去。

她一直跑,直到肺像要炸开,才在离家几条街外的公园角落停下来。天色渐渐暗沉,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温暖不了她冰冷的身体。额头被花瓶碎片划破的地方渗着血丝,手腕上还有清晰的指痕。她不敢回家,那个地方已经不再是家了。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碎石硌得生疼。夜风钻进单薄的衣衫,冷得她瑟瑟发抖。她想去小雅家,可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小雅妈妈那客气却疏离的眼神,脚步便再也迈不动了。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可去。

“小妹妹,你需要帮助吗?”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晓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位鬓角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正关切地看着她。他刚从一家尚在营业的小餐馆出来。

“你流血了,”老者看到她额角的伤口和狼狈的模样,眉头微蹙,语气更加温和,“别怕,先跟我来处理一下伤口,好吗?”

或许是老者的目光太过坦诚,或许是林晓已无力挣扎,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默默点了点头。老者带她去了附近的诊所清理伤口,又给她买了一双柔软的布鞋。在老者沉稳的目光下,林晓断断续续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老者沉默地听完,没有多问,只是拿出手机,平静地说:“我们报警。”

警局里,气氛压抑。母亲和王建国匆匆赶来。王建国头上缠着纱布,一脸无辜与委屈。母亲一听完警察的简述,立刻激动起来:“警察同志,这都是误会!我女儿最近学习压力大,有点胡思乱想!老王他怎么会……肯定是她不小心弄坏了东西,怕我骂,才编出这种谎话!”

王建国在一旁配合地叹气,摆出慈祥长辈被误解的宽容模样:“孩子还小,我不怪她。晓晓,跟叔叔和妈妈回家吧,没事了。”

警方见双方说法不一,且林晓的伤情轻微,也只能以家庭纠纷调解,劝说林晓跟随母亲回家。

走出警局,林晓的脚步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她不敢想象回到那个“家”之后的情景。

“等等。”一直沉默陪伴在侧的老者开了口。他走到林晓母亲面前,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这位女士,孩子显然很害怕。如果你们不反对,我和我妻子可以暂时收留她。我是南华大学的教授,我姓陈。我妻子一个人在家也常觉得寂寞,我们很愿意照顾她,直到她考上大学。包括她今后的学业费用,我们也可以承担。”

陈教授的话说完,空气凝固了。

母亲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那句“不行”几乎要脱口而出。她看向林晓,女儿眼中全是的恐惧,面容苍白;她再看向王建国,对方正用眼神示意她拒绝。就在这时,陈教授温和地补充道:“我和太太会把她当自己女儿看待,未来的学业和前途,你们不必再操心。”

“学业和前途”——这五个字像一记重锤,敲碎了她作为母亲最后的犹豫。一种复杂的情绪——混合着被看穿的羞耻、甩掉负担的轻松、以及对未来利益的贪婪——迅速淹没了她。她猛地甩开王建国的手,像是生怕对方反悔一样,快步上前握住陈教授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教授!您真是活菩萨!我……我这也是为了孩子好!她跟着您,比跟着我有出息!就这么说定了!”

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她甚至没有再看女儿一眼。

回陈教授家的车上,林晓的眼泪终于决堤,哭得不能自已。委屈、恐惧、还有被母亲轻易“转让”的刺痛,所有情绪奔涌而出。

陈教授的家整洁而温馨,充满了书卷气。陈太太是一位面容慈祥的妇人,她什么也没多问,只是温柔地带林晓去梳洗,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但面对陌生的环境,林晓心底的恐惧仍未散去,她鼓起勇气,借用电话打给了远方的父亲。

电话那头,父亲起初听说女儿的遭遇,答应让她过去住。但一提到需要他办理手续、联系转学等具体事务时,语气立刻变得推诿:“晓晓,爸爸这边生意实在太忙,走不开……你先在妈妈那边待着,或者……那位陈教授既然愿意帮忙,也是好事。等爸爸有空再安排,好吗?”

电话挂断,林晓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眼泪无声地滑落,比刚才在车上更加绝望。

陈太太轻轻走进房间,没有安慰,只是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坐在她身边,像一位真正的长辈那样,温和而理性地与她分析现状,给她建议:“孩子,有时候,血缘并不代表一切,而陌生人给予的善意,也未必需要怀疑。人生的路很长,暂时找不到依靠,就要学会先依靠自己,同时,也不要拒绝真正伸向你的援手。”

就这样,林晓在陈教授家住了下来,成了他们“助养”的女孩。这里没有夜半的异响,没有黏腻的目光,只有满架的书香和温暖的饭菜。她终于可以安心读书,成绩稳步提升。期间母亲偶尔打来电话,总是匆匆几句便挂断,内容无非是抱怨生活或询问陈教授家的情况。父亲,则再无音讯。

陈教授夫妇时常与她聊天,从文学历史谈到社会哲学,潜移默化中拓宽了她的视野,抚平了她内心的褶皱。她大学选择了社会科学专业,希望将来能帮助像她一样无助的人。

毕业前一年,她在报上看到了那则骇人的新闻——情杀案,两死一伤,照片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是她的母亲。报道称,母亲卷入了一段复杂的情感纠纷,在与情敌的争执中,与情人双双殒命。

悲伤如同潮水漫过,但更多的是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她默默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感觉身心俱疲,仿佛独自穿越了一场漫长的暴风雨。

陈教授看着她消瘦而坚韧的背影,轻声对她说:“孩子,斯宾诺莎有一句话,

‘不要哭,不要笑,要理解。’

不要沉溺于悲伤,也不要被仇恨吞噬,去理解这一切发生的因果,然后,带着这份理解,更好地活下去。”

这句话像一道光,穿透了积压的阴霾。林晓抬起头,望向窗外。暴风雨已然止息,天际线处,黎明的光正一点点撕裂黑暗,虽然缓慢,却无可阻挡。她满身风霜,但眼神清澈而坚定。

她活下来了。而现在,她要带着这份被善意拯救过的生命,去活出属于自己的、辽阔的未来。

(完)


注明:本故事纯属虚构。但希望它能唤起大家对青少年心理健康与安全环境的更多关注。愿每一个“孤岛”都能被看见。

作者的话:这个故事关于静默的伤痕与孤勇的成长。献给所有在黑暗中独自跋涉,却依然相信微光的灵魂。无论您拥有何种人生经历,若能在阅读中感受到一丝共鸣或温暖,便是我最大的荣幸。感谢您的阅读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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