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书写系列-送给我案件的四位律师

李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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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看见人权律师的情绪劳动:新闻发言人;陪当事人走窄门;主动砸掉铁饭碗;挨司法系统闷棍;贡献情绪价值;时刻忍受法盲、流氓和座山雕;秒变福尔摩斯……

我想不会有人否认个体在面对洪流时的局限性。可是,过往四年中,陪伴我整个案件的四位律师,可以让我一直感觉到,确乎有一些人,在一粒灰如彗星般高速撞击生命的当口,以近乎奇迹般的坚守,让我头顶的一小块天地免于破碎。选择坚守或出走,抉择不同,心意相通,仅以这篇感恩书写让你们知道,人权律师群体,他们曾经并将持续,留下那么那么多高贵的篇章。病中无法组织太长的语言,就所幸取长补短吧,用我的图片小能手向四位律师表达感恩。

我案件的四位代理律师分别是:李国蓓律师、杨斌律师、于凯律师和丁锡奎律师。

我用他们各自的照片生成了律师职业照。

时装照

古风照

情境照

分享一下关于每位律师我最记忆犹新的片段吧

李国蓓律师是与我相处时间最长的,我经常可以从她身上看到,一个天然正义感和权利意识的女性,可以多么自信和从容。而最难得的是,她从来不会说:我是律师,我比较专业,你一定要听我的。对于那个时候的我,经常处于信息封闭和权利不对等状态下,会出现很多比较局限或者偏执的想法,她都给我最大的包容和理解。

在六月份我的第一次庭审,她因不接受羞辱性安检不被允许进庭。对于一直延期羁押的我来说,那个时候我真的会相信法官所说,可能我开完庭就能见到家人了,即使我没有认罪但结果又能荒唐到哪里去呢?(呵呵)所以我要求见她,其实我心里想问:如果我自己希望进去开庭,你会觉得我是个逃兵吗?但看着周边我也只能无助的问她:我现在该怎么办?李律师看着我说了句:做你自己就好。我在那一刻被赋权了。

所以在四个月后的一次法官提审时,我经历了如下的场面(对话顺序按数字编号)

其实我很明白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个信息,记得我应该是第一次在提审的时候当场怼人,我跟他们喊:你们这就是威胁和报复!我不会解聘律师,而且我支持她维权。吵了几句之后,我就喊来了门口的警官。李法官仍不放弃说:你想协商的时候可以跟你的管教民警说。我回道:我不跟土匪协商。说完就出门了,那个目睹了全过程的年轻警官小声跟我说:唉你是那个北京来的吧,你们北京人就是牛气,我还没见过敢训法官的,你不怕给你判重了呀。

我当时只是很遗憾李律师没有机会再会见我了,我终于有和她一样勇敢一次了,可惜没法亲自告诉她。

于凯律师给我的印象,是一个随时可以救场的侠客。他好像不论任何场合处境,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闭嘴和小声说话,那种底气是从脚下的土地自然生长出来的。有他为我说话的场合,我就两个字的感受【过瘾】。六月份未完成的庭审现场,因为只有他一个律师,他需要尽最大努力争取话语权。只要轮到他说话,他就腾地站起来,周边的法警就会有点紧张,审判长吴清林赶紧说:于律师你可以坐着说话。于律师大声回应:我担心你们听不到我的发言。

我一直记得于律师离场之前回头说了四个字:好自为之。我那个时候以为他是冲我说的,前几天才忍不住和他确认,然后真的是冲我说的……

丁锡奎律师可能是因为比较老吧(成熟),我和他交流总觉得有代沟。我其实知道每次会见,他想要让我能够在一个可以自由说话和相对舒服(比如夏天的会见室开空调、冬天开暖气,这样的待遇在平时想都不要想)的地方尽可能多待一会儿。但经常到最后,我就聊不下去了……我是真的不太明白他的点。

比如,为什么我说土豆不削皮吃的满嘴沙子,他很平静;但我说白菜从来不洗都硌牙,他会突然生气……

比如,开庭前的会见,我和他讲:庭前会议结束后李法官提审我时还提到了你。他问:说我什么?我说:李法官夸你来着,说他很佩服你的法律专业。即使我也有解释当时的情境,但他之后的聊天就再没侃侃而谈,而是一直在纠结:为什么要夸我……这可不是好事……

不过我发现那些管提审的男警官也经常和他无法在同一频道沟通,也就拿他总是延长会见时间的行为无可奈何。反正不管这边多么穷凶极恶,丁律师就是不接话不回应还很开心……

杨斌律师从未实际出现在我的案件程序里,但我知道她一直都在。我也从未和她在现实生活中见过面。但我心里,杨斌律师是一个对人权边界的捍卫极为鲜明和坚持的人,她对于权利、公正、法律秩序有着清醒的认识。而这些足以支撑她在任何自我维权或帮助他人时,有着所向披靡的底气。她是一个【有安全感】的女性(【安全感】其实从来不属于男性才有的气质)。

最后,和你们分享我送给四位律师的图片集合


CC BY-NC-ND 4.0 授权

如果你有哪裏被刺痛,給你個擁抱,願你最終可以闖過一切苦厄。如果有給你打開一些新的思路,祝福你永遠不需要和我類似的生命體驗。如果你覺得怎麼可能,那你一直在被很多人羨慕,你是被好好保護的人,希望更多人如你一樣的人來質疑我。

李翹楚廈門大抓捕改變了我的生命軌跡,作爲許志永案唯一的發聲口,我承受了所有的壓力和代價。五年了,我依然擁有鼓動風雲的勇氣。我曾經以“堅強的面對疼痛”取悅過這個世界,今後的路仍然漫長,我願意停下來等一等自己。這裏會成爲我的個人分享空間,新的一年,我想要成爲不被定義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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