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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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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01

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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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上半月

有时候感觉自己铁了心要学医是不是因为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困难的事情,鏖战后获得的快感长久而且来之不易,但也有可能是喜欢一件事情认真投入精力时间后,就会达到一个困难的阶段,这是自然的过程,我的小聪明也没有天才到让我能飞跃这个阶段,只是可能让我走得比别人稍微快一些。这种时候就会想起来咨询师说的话,把目的当成评价体系的核心,我想要继续学医,我想要继续写作,我想要继续攀岩,只要坚定这一点就不会想进步快慢天赋何在这些问题了,所有的评价也都能囊括进来,可能有些朋友不在乎我写的文章,可能有人看不懂,可能有人觉得不好,但是没关系,我还是会想要继续写下去 

12.8

夹竹桃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意象,大概象征着一种错位,我对夹竹桃最早的记忆是小学躲着在里面读书的花园,当然我最喜欢的花和树都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但夹竹桃只是作为一种可能有毒的配角植物存在。后来有一次坐火车,但我完全不记得是去哪里为什么,记得是往东,看到很多夹竹桃,而且长得非常茂盛,和我记忆里不太一样。到了葡萄牙发现他们的夹竹桃长得更洒脱,和frank讨论了一下他不确定中文名,但对我童年的花能长在葡萄牙表示怀疑,毕竟我去一趟给他妈妈带了杜鹃荷花栀子芍药等种子,结果查了之后才发现夹竹桃原产地就是地中海,那时候感受到非常明显的错位,就像第一次知道现代汉语词汇百分之六十都来源于日语一样。

上周末和庞轶看八部半,马塞洛马斯楚安尼走到阳台和老朋友聊天那一场戏,我认出来他们旁边摆着夹竹桃,然后小声指给庞轶看。和庞轶第一次见面是在电影节,手舞足蹈讲了很多葡萄牙的事情,后来第一次出去玩给他带了一张小画,觉得自己很用心,洋洋得意地递给他后没想到他给我掏出一本书一张明信片一套在日本看完美的日子的周边,当时都有点蔫了。前几天看女子监狱第四季最后一集,poussey死后的flashback,想起来庞轶说透过别人的眼睛发现不一样的世界是很奇妙的体验,poussey眼里的纽约是我在所有影视作品里见到最动人的纽约,也是因为她是好得像星星一样的人。

“但是它不可怕。一切都会过去。忧患、痛苦、血、饥饿、瘟疫。当我们的身体和事业在大地上影踪全无的时候,剑将消失,而这些星星将留下来。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一点。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愿意把自己目光投向星星?为什么?”

在知道布尔加科夫是谁之前,在读大师与玛格丽特之前,甚至在读科幻读刘宇昆读厄休拉勒古恩之前就知道这段话,小时候只觉得这段话波澜壮阔,现在越来越觉得能抚慰人心,在和朋友仰着头努力分辨星星的时候,虽然不能见面但看着同一片星空,一个人走到楼下不想揣着那些愁绪回家所以对着星星说话的时候,星星不会回答但也不会撒谎,在读到诗经七月流火的时候,知道心宿二此时大概会在哪,也知道按中国历法算心宿是我的星星,还知道心宿二是天蝎座的星星。初中曾经喜欢的男孩子是天蝎座,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却毫无反应,那时候暗暗告诉自己对星星不感兴趣的男生不值得信任,喜欢归喜欢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别的就算了。最糟糕又能怎样,不过就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最近在心理咨询师的帮助下对自己的评价体系以及评价他人的体系进行仔细梳理后,我发现我对于很多事情的核心是:如果一件事情我没有努力去争取得到,那我就不应当拥有。在这个逻辑之上我对于自己的一些小小的长处或者优点或者天生的条件并不在乎,至少并不视作优点,因为我并没有付出努力,同样我也不会因为这些而喜欢上一个人,我还是会因为一些最虚无缥缈无法衡量的品质喜欢上一个人,比如善良正直诚实礼貌勇敢,which很好装,但也很难一直装。不过反而在这种状态下,我的喜爱更接近于弗洛姆所说的“爱一个人是爱他的存在”这种状态,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品质反而是一个人最本质的存在。但我的态度始终都是,我的喜爱不重要,并不是因为我不重要,而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不是靠喜爱就能维持的,而且维持一段浪漫关系本身就不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没有行动和构建,喜欢一个人和喜欢星星并没有太多区别,都没有太大用处,也不应该有什么用处 

12.9

把故事讲出来很重要,知道他们的生活可能是什么样是一回事,知道具体的困难和具体的成长完全是另一回事,被拐卖的女性的故事没有人写,关于拐卖的文学就只剩下贾平凹。

视力障碍者不会戴可能遮挡住耳朵的帽子。

和经常一起攀岩的朋友们有个小群,聊到前几天我们学校有个mtf做完手术后更改身份证结果学校贴了个公示,涵盖她的姓名学号班级身份证号码,在愤慨于学校懒政不尊重人以外,群里两个男生说第一次知道可以改身份证性别,我马上翻了几篇潘柏林的访谈发到群里。做完这些事情觉得有点脱力,是那种有点无所适从的沮丧。

我试图把这种沮丧表达清楚,首先,在一个父权社会里尤其是没有系统性别教育的简中社会里(至少台湾应该是有一点的),没有性别意识的男的不分阶层不分职业不分年龄地广泛存在,他们对我的冒犯通常是无心但有害的,这种就像没有种族歧视教育的欧洲人compared with美国人(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懂),我做什么都无法避免这种伤害。那我能不能只选择有性别意识的男的交朋友呢,我不会这样做,因为男的作为既得利益者,主动反思特权的比例非常少,远远少于我需要的朋友数量,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按照有性别意识来选择朋友,那就有百分之八十是装的,声称自己是女权主义者比什么都不知道还要糟糕一万倍。我现在做的就是在和朋友聊到相关的话题时灵活地补充并且解释,或者意识到不对的苗头时选择结束这段关系,大概类似上野千鹤子所说的“一人一杀”。但我在这样做的时候一方面觉得疲惫,因为我常常说的都是说过很多很多遍的很基础的知识,而且好像只存在于男性,做性别公益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我逐渐发现身边接触到的女性意识都越来越好,我在不同场合认识的新的女孩子都有越来越强的主体意识,男的还都是那样,就好像社会上的男的一点都没有进步。第二层顾虑可能显得很莫名其妙,但我不想只给男的“上课”,被压迫的人是不能指望着施压者的慈悲活着的,我所有关于性别议题的表达都是想让女孩子听到,就算是对男的的愤怒也是写给女孩子看的,我很担心在告诉一个并不是真的想了解的男的后,他会拿我的话去哄骗心智不太成熟的女孩,去包装自己,这种事情也并不少见,有时候觉得自己喜欢一些男的大部分可能都是因为他妈妈或者前女友们的教育。

身边男性朋友的缺乏性别意识有时候确实会让我痛苦,但我也会如实地告诉他们我的感受,就算我知道说出口只会显得我小题大作或者莫名其妙,我必须说出来,这就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部分,我很敏感我有点冲动我有点矛盾,但我就是这样,你可以不接受我是这样,但你至少要先知道我是这样,然后再来选择要不要和我成为朋友。

我们的分歧本质问题在于谁是例外,被拐卖的女研究生是例外,还是被大家看到的是例外,这一次的暴乱是例外,还是你安宁的生活是例外,疫情时的冲突懒政和压抑是例外,还是你的特权是例外,拥有全中国67%财富的0.3%的人是例外,还是92.7%的人口拥有的7%的财富是例外,对政府的怀疑和信任哪个是例外,消失的新闻和报道的新闻哪个是例外,波动和安稳谁是例外,闭眼和愤怒谁是例外,城市和小镇谁是例外,我和你谁是例外。

这和我们的经历并不完全绑定,这世界上有人觉得自己的苦难是例外,也有人觉得自己的特权是例外,唯一的区别就是选择相信什么,看见什么,去看什么。

12.10

和心理咨询师聊了很多政治性抑郁,她问我为什么觉得这样想这样做是应该的,又开始回溯从小的社会边缘化生活,发现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我尝试过真正依赖信任某个人,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拥有着顽固的无法动摇的价值体系。因为没有这样做过,所以在尝试的时候也不知道从何开始,到哪里为止,时时刻刻审视反思自己的每一步,有些时候朋友说我没有错,我也很难因此停止自责,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没有对错,只有是否。真正让人产生链接,产生依赖和信任的并不是喜欢,而是忍让、包容和关爱,如果都无法进入彼此的生活,又要从哪里开始建立信任呢,终究只是不切实际的折磨,是建立在某个虚幻愿景之上的空想,感情不会因为痛苦而变得真挚,虚幻的痛苦是庸人自扰,是对真实痛苦和鸿沟的回避与恐惧。

昨天看到有人说,自我成熟后对他人产生的喜欢其实都是自恋,对自我的投射,我羡慕的人我想成为的人,但我觉得并不是这样。自我成熟后才应该更有能力去看见他人,去接受、信任、依赖他人,爱是选择。好像也是因为我如此相信,所以在关系出现问题的时候,朋友对我说对方如何做得不好并不能让我停止自责,因为我并不是觉得他好才喜欢他,建立这段关系是我的选择,这也意味着我应该接受他的缺点,然后尝试去找到让这段关系继续的办法。

12.11

我状态好的时候对痛苦和快乐的感知阈值都很低,我状态差的时候会进入快乐的绝对不应期,只能通过思考把自己的病态情绪纠正过来,像从泥沼中拔起什么植物一样。

我进入任何关系都不是为了遗忘自己。

12.12

因为自私是本能,所以所有的书籍都会教我们不要自私,利他才是好的,因为书籍通常是一个人生活里的点缀,但总有像我这样在书籍里成长的小孩一开始接受的观念就是不能自私,所以现在反而要学习怎么不自责地为自己考虑,怎么健康地自恋。

感觉大多数在互联网见到的感情问题都是一种闲愁,淡淡的伤感淡淡的缺爱淡淡的遗憾淡淡的苦涩,有时候也羡慕那种愚蠢的爱得死去活来的火焰,感觉经历过可以为了对方去死的情感的人都很幸运,这才是真正的一生只有一次,并不一定是好的也不一定值得怀念,但那种状态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这种可以为对方去死的情感并不是一种爱,而是一种痴,就像贾宝玉第一次见林黛玉后就把玉摔到地上的那种痴,每一个失去至亲的人都会收到这样的安慰“别太难过了xxx也会希望你好好活着的”这种人人都知道的符合逻辑的才是爱,希望你为了我去死,我可以为了你去死,明知道我的命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但我就是想通过这样最极端的方式来证明爱的存在,这是一种痴,而且这种痴最好的时候就是出现在年轻的时候,年轻得只有闲愁的时候,因为如果往后有了社会责任的人还犯这种痴,就是在逃避生活中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而不是完全为爱而生的痴。

12.13

我不吃的苦有三:我不穿带钢圈的文胸(实际上我大部分时候根本就不穿除非运动)我不穿太窄太小的内裤(完全无法理解,穿个正常内裤男的就阳痿的话要他何用)我不在天气冷的时候穿裙子(我还想健康爬到八十岁我不要透支关节健康)。

每次刷到漂亮的妆教视频就会萌生学学化妆的心思,但是马上就会热情退却,主要还是需要化妆的社交机会太少,可能之后开始跳摇摆舞的话会对这件事有热情一点。沉迷攀岩后戴首饰越来越少,项链手链戒指完全不戴,耳钉也只有出去玩的时候戴,现在就算晚上和朋友喝酒也是白天从岩馆爬完过去,所以不会化妆。有时候在岩馆看到化全妆的人心情很复杂,可能是工作需要吗,但是一趟高墙下来心率一百八的这种程度,化全妆真的太伤皮肤了吧。

对于这种小事我在犹豫做不做(说明并不是那么想做)就会问自己男的(泛指)需要吗,男的见我会化全妆吗,男的会穿让自己不舒服的内衣吗,男的戴耳钉项链耳环戒指了吗,如果普遍没有就说明这里存在一个权力差异,虽然很多关系到最后最本质的矛盾点都来源于权力结构的不公平或者变化还挺没意思的,但事实就是这样,喜欢和爱不是遮羞布也不是万能钥匙。大多数时候我对关系里的这些东西计较并不是在衡量爱意的多少与付出,而是在警惕我可能的失权,父权的结构逻辑很坚固很强大,我相信男的喜欢我也相信或许有时候是有爱的,但爱大多数时候都不能战胜惯性的懦弱,我尊重他们的背景和想法,但如果我要完全接受那样的爱,我就不是我自己了。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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