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生命

第一章

窗外的晨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灑進來，斑駁地鋪在地板和床沿。兒子窩在被子裡，睜著半夢半醒的眼睛，用帶著鼻音的童聲問我：
「媽媽，如果這個世界沒有時間，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一邊替他蓋好被子，一邊想了想，說：「也許世界會靜止，也許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除了你。」
他看著我，很認真地說：「我會注意到。我會記得你幫我關燈，你會忘記時間，但我不會忘記你。」
我沒說話，只是輕輕把燈關了。
但關燈以後，我卻久久沒有睡著。
我開始想，時間到底是什麼？是鐘錶的滴答，是日曆的翻頁，是我們從忙碌中偷出來的嘆息？是我曾經寫字的深夜，是現在站在廚房切蔥花的我？
還是那個已經好多年沒有被叫過「林悅」的人？
有時我覺得，我不是一個母親，我是一個失憶的時間旅人。醒來以後，穿著圍裙站在這一天裡，忘了自己從哪裡來，要去哪裡，只記得要煮飯、疊衣服、擦孩子嘴角的醬油。
他睡著以後，我一個人坐在廚房裡，把杯子洗得一乾二淨。夜很安靜，連冰箱的低鳴聲都像在說話。我突然想起他問我的問題：「時間旅人真的存在嗎？」我低聲對著窗外說：「當然存在啊，寶貝。你就是，我也是。我們所有人，都是時間旅人。」
「只是，我們只能向前，不能回頭。」
有時我會羨慕小時候的自己，還會對著鏡子做鬼臉，還會問媽媽死了是不是會變星星。那個時候時間走得慢，笑聲可以很長，眼淚也可以很小。
而現在，我只能一邊走，一邊把過去裝進行李箱。那些愛過的人、失去的機會、說錯的話、放不下的夢，全都塞進心底，成了旅程的重量。
在冥冥之中，我開始明白，所有的時間線、所有發生過的事，其實都連接起來了，像看不見的絲線，在體內牽動著我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