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奈谈（七）

川普的一系列操作，让我想起憨豆先生的一集。憨豆阴差阳错被当作一台手术的主刀医生，给一个中枪的伤者取子弹，结果他啥手术工具也不用，直接上手，在伤者的体腔里一顿操作，结果还真把子弹找出来了，至于伤者是否生还，最后并没有交代。现在美国就是那位躺在手术台上的中枪伤者，全世界的目光都盯着憨豆川普先生正在伤者体腔里一番猛如虎的操作，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并不是子弹能否找到，而是伤者能否生还。

这两天最大的新闻莫过于川普和马斯克的互撕。我相信这次互撕绝不是仅是这几天的矛盾引发的，而是一个累进的过程，双方逐渐发现彼此理念无法统一，就像情侣之间因误解而相爱，因了解而分开。川普和马斯克最大的区别在于，川普是现实主义的商人。而马斯克是理想主义的实业家；现实主义商人关心的是短期利益，理想主义的实业家重视长期利益；川普要的仅是美国伟大，而马斯克在谋划的是人类成为星际生物。这种分歧是难以调和的。我估计对马斯克的排挤从川普入主白宫组建政府时就已经开始了，只是这个过程缓慢，而且川普还需要利用马斯克的DOGE打击民主党在联邦政府中的势力。因为马斯克太理想化，被川普利用当一个马前卒去和联邦政府硬杠，直接引起对马斯克的仇恨并牵连Tesla。

我们先抛开两人的对错，去深入理解两人纷争的焦点，就会对美国未来乃至全球未来的经济有更充分的认识。我认为两人纷争的焦点主要有两件：一是马斯克推荐的NASA的掌门人，也是川普过去首肯的，现在被撤换；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大而美法案，这是两条路线之争。我们一条一条说，如果是马斯克推荐的人成为NASA的掌门人将极大的有助于法斯克的火星计划，也是马斯克心心念念让人类成为跨星际物种的雄心壮志，不容任何人破坏。话说马斯克弃民主党转而支持川普主要一个原因就是民主党政府给SpaceX发射火箭试验制造很多麻烦，让马斯克很恼火。第二条，大而美法案，是压沉马川二人友谊小船的最后一块巨石。马斯克评论说，从历史经验看只有小而美法案或者大而丑法案，从来不会有大而美的法案。之前马斯克为了消减债务把自己身家都压上了，资产缩水1500亿美金，结果大而美法案要产生更多政府支出，反而把电动车补贴砍掉了，去补贴传统化石能源，马斯克感觉到了深深的背叛。更重要的是，这个大而美法案会进一步加大美国国债规模，让美国陷入更深的债务危机中。那么川普为什么要执意推出这个大而美法案？我的猜测，仅仅是猜测，川普已经和deep state建制派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是他抛弃马斯克的主要原因。川普一直以反建制派形象示人，从第一任期击败希拉里，然后败给拜登后东山再起，所依赖的都是他反建制派人设。然而进入第二任期，川普作为商人的本性展露无遗。因为没有可能有第三任，川普上台伊始就开始了敛财模式，夫妻双双推出meme币。在组建政府的人选中，川普选用了多名建制派官员，如白宫办公厅主任赖因斯·普里伯斯，国务卿马克·卢比奥，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尤其是斯科特·贝森特拥有深厚的金融背景，曾长期在索罗斯基金管理公司任职，是索罗斯重要的投资伙伴，在1990年代及2011年至2015年两度担任索罗斯基金的首席投资官，曾参与了著名的1992年英镑狙击战。而总所周知，马斯克与索罗斯处于公开敌对状态，双方在政治、商业和舆论领域均有激烈冲突，马斯克甚至认为针对特斯拉车的一系列破坏行为的幕后主使就是索罗斯。由此可见，川普投向建制派而背离了原本反建制反deep state的初衷，他和马斯克决裂是迟早的事，只是来得如此之快，让人始料不及。

对美国现在的债务危机，我过去的文章也谈到过。那为什么短短几个星期，川普就不再担心美债暴雷，反而打算进一步举债？这就不能不提到前个星期美国通过的那个《稳定币法案》。熟悉币圈的朋友对这个法案一定很熟悉了，所谓稳定币也是一种加密货币，在交易其他加密货币时，它作为中介，是1:1锚定美元。这个稳定币法案允许任何机构发行稳定币，只要它持有等量的美元或者，重点在或者，等量的短期美债，作为质押物。不得不佩服美国人玩金融花样不断，首先持有美债的机构可以发行稳定币意味着美联储独家发行美元的权力被分化了，同时美债也不再依赖世界几个大国的主权基金，将债务成功转移给全球虚拟币市场玩家，美债和虚拟币成功捆绑。美国再一次利用金融创新为自己续命了。正因为如此，川普才有底气推出大漂亮法案，为富人减税，继续举债，希望借此提振资本在美国的投资。

我对美债与稳定币挂钩这件事的看法很简单，这对美国实体经济是饮鸩止渴，而且会形成一个自郁金香泡沫以来的最大规模的虚拟币泡沫，一旦这个泡沫破裂，不只是美国，对全球经济都会产生重大影响。我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必须了解什么是货币。原本货币是一种商品，而且被公认有某种价值，后被用作交易媒介，比如在监狱或战俘营中，香烟曾被当作货币使用。包括黄金白银被用作货币也是因为其价值而且其稀缺性使它价值稳定。到了纸币时代，纸币本身没有价值，是一种信用币，即一个主权国家用国家信用为纸币背书，所谓的国家信用本质上还是这个国家的核心竞争力。二战之后建立的布雷顿森林体系把美元和黄金捆绑在一起，到1971年，这个体系难以为继后崩塌，美国停止美元黄金兑换，主要原因很简单，美元多黄金少，美国承受不了了。现在发行稳定币本质上就是在虚拟世界发行美元，而且这个虚拟美元可以1:1自由兑换实体美元。现在虚拟币市场刚刚起步，大家可能看到的是一片繁荣，但等到虚拟币市场大到一定程度，超出实体美元接盘的能力，这个稳定币体系就会崩塌，但和当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塌不一样的地方是，吹大虚拟币市场泡沫的并不是实体经济而是债务，当虚拟币市场泡沫破裂时，美债也将一同破裂，到时将是世界范围内的经济灾难，但那时和川普政府已经无关了。不过短期内，尤其是川普的任期内，如果没有世界级的战争，美国股市和虚拟币会迎来一轮牛市，将全世界的投机热情全部调动起来，为那个盛大而绚烂的泡沫作准备。

我们再说回到《庄子》，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齐物论》，边读边感慨，两千多年前，咱们中国老祖宗就已经有如此通透的哲学思想，这一篇文章涵盖了世界/宇宙观、价值观和人生观，涉及了本体论、辩证法、形而上。在西方争论了千年的唯物还是唯心，庄子早就有论述，不是二元对立，而是心物一源，万物通一。更妙的是把这一整套哲学思想用一篇散文就讲清楚了。也不幸被庄子言中：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世人都被华丽和优美的文字所吸引，却忽视了文字背后所指向的正道。

《齐物论》以南郭子綦与颜成子游的对话开篇，子綦提到“丧我”，“丧我”承接前一篇《逍遥游》的“至人无己”，并由此展开为什么“丧我”以及如何“丧我”。庄子用了一个很精妙的比喻，几个字点出为什么万物不齐，叫“吹万不同”。用风来比喻，为什么天地人世间有那么多不同的声音，其根本是风，但风是空气的流动，并没有形态，只有接触到不同物体才产生不同声音，这就是吹万不同。道就是那个风，吹过每个个体的“我”，产生不同音声不同思想。“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所有一切都是个体背后的“我”在作祟，世人却不去找其背后的主宰。结合当今世界的各种思潮流派，政治的、经济的、乃至哲学的，都是吹万不同罢了，很少人关注背后的风起于何处。

看庄子的文章就像看围棋大师的对弈，前后手落子飘忽不定，而在不知不觉中棋局已经谋定。接下来庄子没有顺着上文去讲那个主宰，而是话锋一转，开始说“大知小知，大言小言”。《逍遥游》中讲小大之辨，虽然小大是相对而言，但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庄子说“大知閑閑，小知閒閒；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造成大知小知大言小言区别的原因是睡觉时是否魂交，清醒时是否形开。用现代语说即睡觉时是否深度睡眠，清醒时是否活力充沛。什么人无法深度睡眠无法活力充沛呢？与接为构日以心斗的缦者窖者密者，他们要么小恐要么大恐，表现为：发若机栝司是非，留如诅盟守其胜，杀若秋冬言日消，溺之所为不复之，厌也如缄言老洫，总而言之是“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惶惶不可终日。“喜怒哀乐虑叹变慹姚佚启态”，这种种心态和情绪都是从哪来的呢？“乐出虚，蒸成菌”，美妙的音乐出于中空的形态，蘑菇菌类长于湿气蒸腾的地方，一切都有其缘由，这些心态和情绪都是因外物而生的。接着庄子开始转入正题：“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没有外物引发这些心态情绪就没有我，而没有我这些心态情绪也就无所显现无所抓取。现在流行的一句话“你自己眼中的你不是你，别人眼中的你也不是你，你眼中的别人才是你”，好像是对“非我无所取”的一个注脚。

既然吹万不同，既然外物只是通过“我”显现，那么是否存在一个真宰？如果存在，它为什么无形无相弄不着看不见？这期先讲到这，下期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