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工手記#3】二手商店裡的客人，互相接納的我們

Cover: Photo by Priscilla Du Preez 🇨🇦 on Unsplash

因為商店性質關係，二手商店本來就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平常會看到的、平常沒機會接觸到的，都可能在當值的4小時中出現。撇除那些無法溝通的奇怪人類，大致可以分為：

1. 住在附近的、想找人聊聊天，買衣服只是順便的老人

2. 沒錢買正價衣服，所以來二手商店尋寶的澳洲青少年

3. 經濟能力真的不太好的人（有一些我懷疑是流浪街頭的）

有時候也會遇到以上三種特質混合的顧客，例如住在附近的青少年、只想聊天的流浪漢、經濟拮据的老人⋯⋯

但由於我本身不太擅長 small talk，所以一旦發現顧客只想聊天時，我通常都會有意無意地向澳洲同事投出求救的眼神。同事收到信號後便會接棒，和客人攀談。其實不是我不想聊，而是我真不知道該回什麼⋯⋯

我有和同事和經理說過這個情況，他們卻對我說「他們有時候只是想和現實世界重新連接、或者單純找個人發洩一下而已。」

我把這句話放在心上，但其實不太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要知道，在香港、甚至在整個亞洲社會，基本上不存在 small talk 這個文化。大家不會隨便和陌生人聊生活；也不會聊天氣，因為太無謂。（註：這不是說整個亞洲沒有人情味，而是亞洲和澳洲對「社交界線」的標準真的不同。）

直到在經理又忙於處理文件，同事又剛好不在的一個週末中，我遇到了一位想找人聊天的顧客。

這位女顧客把兩件衣服放到我面前結帳。我熟練的在收銀機上東敲西敲，同時禮貌地打了招呼。

沒想到，女顧客竟突然大哭了起來。我腦子一片空白，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女顧客沒理會我嚇到僵硬的模樣。她一邊抽泣，一邊開始說明大哭的原因。

原來她是一名教師，但近期和上司起了矛盾。雙方在郵件與電話裡一直吵架，上司還揚言說要炒掉她。

她很害怕自己下週真的會被辭退，不想面對。所以她想趁著週末期間，稍微狂歡一下，在商店附近的酒吧喝點小酒，逃實一下現實。

我仔細看了看她的臉，發現她精心畫的眼妝和粉底都因為她的眼淚而糊掉了；再看了看她挑的衣服，是一件鮮紅抺胸上衣和一條豹紋超短裙。我有點意外，因為她長得很乖巧，沒想到她會打算穿著這麼大膽的衣服去酒吧。

我不知道要回應什麼，但也不想機械地問她「刷卡還是現金」。在只有我自己覺得有點尷尬的沉默後，我坦白了自己不是很會 small talk，並遞給她一張紙巾。

不過她卻說沒關係，她只是想找個人聽她說話而已。我剛好能讓她發洩一下工作上的不如意。

等她稍微平靜後，我讓她付錢，順便提醒了她妝容花掉的事情。她照了照鏡子後，苦笑說：「我這個樣子真的很不堪入目，很醜。」

我回道：「把妝容洗掉吧。你不用化濃妝才能去酒吧，你本來的樣子就足夠面對下週的未知了。」

她笑了笑：「我會去廁所整理的，謝謝你。」

希望來到商店的所有人，都能在這裡得到自己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