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方方地反对“端午安康”这种生造词

端午节刚刚过去，就在这天我和家里人互相祝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劝他们少用“端午安康”这种近些年出现的生造词。

关于“端午安康”这一说法本身，已有不少文章做了详细辨析，不是本文重点，这里只是简要总结：这一说法最早大约出现于2015年，是网络营销号假托“非遗专家”之名声称端午节不能说“快乐”要说“安康”。这种理由实则狗屁不通，一是端午民俗先于屈原投江，是在后来的发展中逐渐合并，二是自古以来端午佳节就洋溢着喜庆氛围，快快乐乐过端午才是中华传统。

尽管如此，在那个虚假信息很容易病毒式传播的年代，这种生造出来的说法很快就广泛传播，甚至在很多正式和官方场合，从此也只见“端午安康”。

文化工作者一定要有文化。

对于端午祝福语的争议，一种常见的表态是息事宁人，“别吵了别吵了，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对于不说“端午安康”的人来说，这像一种防御性的态度：你说不能用“端午快乐”，我说用什么都可以，别争了。对于说“端午安康”的人来说，这更像是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好比一个侵略者占据了别人的地盘，然后还摆出一副占据道德高地的姿态说别打了别打了就这样了。

我的态度则不同，我就是要大大方方、旗帜鲜明地反对“端午安康”这种生造词。

其一，“安康”不管在古汉语还是在现代汉语都不是常用词，更没有作为节日庆祝语的用法。这种生硬的新搭配，是对语言与文化的破坏。

其二，微观角度看，一个人使用什么祝福语属于个人自由，但是宏观角度来看，大规模改变节日祝福语和节日导向就是一种移风易俗。尤其是，如果一部分人群认为只能使用“安康”而另一部分人群认为用什么都可以，最终的结果就是为了追求稳妥，公共领域的表达将全部变成“端午安康”——这种现象其实已经在发生了。这就是在减少公众的快乐、损害公众的自由。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个可以快快乐乐度过的节日了。

其三，从文化史的角度，任由“端午安康”取代“端午快乐”将成为一段耻辱。其实民俗重构、当代观念反向植入传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例如七夕由于某家针织厂的运作变成情人节。但是“端午安康”这个案例的情况尤为恶劣：这一“新民俗”来自网络谣言与虚假信息，而且还是攻击性、排他性、恐吓性的谣言。如果任由一种“新民俗”以这种方式登大雅之堂、改变旧民俗，让“端午快乐”从公共领域消失、让大众不能欢庆端午，那么当未来回顾这段文化变迁史，将会是何等的屈辱。

如果仍然觉得说“端午安康”没什么，试想一下，假如过年的时候也有一大群人突然跟你说“新年康健”，公共领域的祝福也全变成了“祝全国人民新春康健”，你不觉得别扭吗？你还能淡定，还能觉得说什么都无所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