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之外(十一)
又到了新的一批菜鳥交接的時期。
時間這麼一過,我竟也成了「可以教人」的前輩,我也能像前幾年的他一樣,好好地指導後輩嗎。
那天午休時,我剛好整理出一份報表,順手印了兩張,一張放進自己的資料夾,一張擱在辦公桌上。
以前我也做過這種事,把筆記分享給他。他看了看我放下來的那張紙,皺起眉頭,提高了一點音量說:「啊不用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我嚇到抖了一下,手上的文件掉到地上,他嘆了一口氣撿起,笑著回說沒關係。
我也笑了笑,手卻不太聽使喚。
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慢慢地從心底浮上來——是不是,我其實有點多事了?
—--
學妹剛好經過,看到那張多印的筆記,開口問我是不是也可以看一份。我有點遲疑地點點頭,把那張紙遞給她。
她看了一下,說:「這樣整理很清楚耶。我可以參考看看嗎?」
我點點頭,沒說什麼。
她接著補了一句:「我們小組有互相幫忙,才不會一直有人卡住。我覺得你給的這些筆記蠻有幫助的耶。」
她的眼神閃閃發亮,我一時不太確定,那眼神裡是單純的相信,還是又帶著我看不懂的潛台詞。
我聽見自己回她:「喔,好啊,覺得有用就拿去用。」
下班後,和學妹到公司附近的拉麵店吃晚餐,聊到工作時,我不小心多嘴講到:
「有時夢到自己回到大學時的實驗室,被規定要擦乾淨才能畢業,超瞎。更扯的是,我越拼命擦桌子,桌子越油。一定是那條抹布太爛了哈哈,累到我醒來之後滿背都是汗,明明是睡覺卻還在勞動,有夠好笑。」
她大笑,說:「欸…超酷的欸,像電影耶。」接著問「那是什麼樣的實驗室?會有試劑瓶那種嗎?」
她的反應讓我愣住。沒有關心、沒有分析、沒有診斷,清澈的大眼睛裡有無限的好奇在閃動。
那一刻,我竟鬆了一口氣。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