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著的漫長夜晚

在日常生活中總是會有那麼一夜，關好燈、閉上眼、躺在床上準備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明明身體很累，渴求睡眠，但腦海裡不時浮現過去的某一個時刻。

想念的、惦記的、不解的、傷心的……一個個畫面不時輪迴，佔據了整個夜晚，於是不安、壓力的魔鬼伴著你，直到天亮。

最近的那一個失眠的夜，腦海中浮現的是爸爸逝世前的一陣子，記得那天凌晨四點多天還未亮，我起床上廁所，卻發覺頂樓有聲響，於是上樓一探。漆黑之中，父親一個人坐在花園裡的矮凳上，不知在想什麼。我喚他，他沒有回應。於是我沒打擾他，下樓回房繼續睡。

我想起在那一年初，和他前往醫院探望住院媽媽的途中，他感嘆說自己身體也不好，我追問下他爆氣說︰「要死了啦！」後來才說了一個小問題，帶他去看醫生，開了小刀，經過一個月休養後平安無事。以為就這樣了，未料年底突然嗜睡，不吃不喝，感覺很疲倦，押他去醫院一檢查是癌症末期，他不願醫療，在家安寧，一個月內去世。

我常常想起他的最後那個晚上，在眾人扶持下的那個眼神，他知道自己熬不過去這個晚上嗎？他一定很痛，末期17公分的腫瘤壓在身體裡，怎麼可能沒感覺，但是他什麼都不說，甚至在年初時的逼問下只提了那個小小的，開個小刀就痊癒的小問題。

後來大概可以猜想他的決定，也可以理解不說的理由，但還是會在夜深人靜時，想起那個在花園中的爸爸，那個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