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晚的南方鼓樓看蜘蛛結網的思緒
蜘蛛是最愛孤獨的生物。
這樣一個斷論來自於在湘南小縣城一個侗族山寨裡的鼓樓上的見聞。有時候實在佩服山野民族的浪漫之處,那鼓樓便是證據。那其實是一座吊腳樓,一半休靠在半山崖上,稱’崖上’。在鼓樓上可關山月,夜的輪廓也白日的四野一樣的清晰。怎麼說呢,那是一種感人的舒適。夏季的湖南本是無比難熬的暑熱,但是卻沒有入侵那個村子裡。在吊腳樓的角上是蜘蛛盤旋在它自己築構的絲上。爬著。借著鼓樓的高度盤旋在山崖和山的對角,透明的蛛絲讓它看起來在星空漂浮。那是另一個可以看見銀河的地方。在電力被卡斷後,我看著那蜘蛛在夜空中隨風搖晃,月兒在背面撐光,深深地印在夜的身影裡。

那一刻,我斷言,蜘蛛是最愛孤獨的生物。任何附加的打擾都不符合它的生存本道。昆蟲需要投網,那麼過多的山風雪月都會把它的蛛網弄破,然後跌落萬丈後死亡。
看到過銀河的地方很局限。一生以來,只有在通道、吉沙、松原和札幌郊外看到過銀河在流淌。這是完全不同方位的城市。場景也大不相同,但都是很開懷。在通道是在鼓樓邊和朋友,在吉沙是在高原和夥伴,在松原是在火車和愛人,在札幌是和同窗。銀河給我的記憶大多寒冷,似乎只有在寒冷的季節人類才不太會和太空搶光。

這些星星又意味著什麼呢?我不知道,似乎他們的光來自很多年前。這一年半載,我沈浸在「裡面」的時光裡,猶如白先勇的紐約客,有時候倍感交集。而在北美很多寒咧的時光裡度過的漫長日子(似乎那個時候時間永遠不會快速流動),都在被我的肢體記憶選擇遺忘。恍如隔世,這真是貼切的比喻。而現在我即將離開去另一個前所未有的時空,我不知道應該如何表現。我現在依然還是一個旅者,我回想起長沙的夜,長沙的夜有一種莫名的味道,那是我喜歡的味道。我們行走在岳麓,行走在瀏陽,又或是我一人穿梭在夜空中的時光,大口呼吸莫名味道的空氣,那些日子忽然遠去了。我想我還是很珍惜,自由身體。那是長久居住一個地方的日子,安然的休養生息,享受日子的流轉,偶爾冒險慾望叢生,我的目標是不是再回去?
隱約覺得,在台南的海邊我曾經給自己許下過一個承諾。那是一種回歸的承諾。我坐在的那片海灘正對這一直往前就是福建,也是很多年前的殖民者的基地海灣。我有時候拿我自己的當成一個座標和宏大的歷史平行對照,我喜歡這樣,賦予自己的情緒以歷史性正義。在台南的海邊,夕陽要沉沒的時候,我知道爺爺去世了。而那個時候我為什麼會是在台灣呢?還是在南邊。那天晚上我坐在健身器上,把月亮當成媒介和爺爺再見。後來喜歡上長沙的原因是因為它和台南有相似的夜感。夜感,就像吻感,都能成歌成詩。但身處溫帶的我們夜會不斷再來,而吻不會。所以每一次交融我們要深深陶醉一點。五感都迷惑後,我們就不會再因為道別而害怕流浪在空間,這時候就能體會王家衛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真諦趣味。